第十七章 故人(1/1)

这根尺子是有一点长度的,黝黑的表面,上面大大小小刻着许多红字。

沈揆一拿在手上,又将宝函盖好放入了凹洞之中,复原了墙壁。

他回到了于葳的家里,将尺子对照桌腿,发现被截去的那半只腿的长度,恰好落在了尺子的“害”字门的“死绝”上。他比照长度,又将桌脚截断了一截,使尺寸落在了“财”字门上。

他匆匆做完了一切,又立刻赶去了医院,然而他没有见到于葳,医生说于葳叫人接走了,再一问,说是赵峰接走的。

沈揆一心知不妙,他一分钟也不再停留,又去了孙慈的别墅。门开了,然而沈揆一看到的是一双猩红的眼睛,他二话不说,就一尺子打了上去。

赵峰被兜头一尺打得一下子矮了大半,就像是缩水的衣服一样,他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然而沈揆一抓住他继续狠狠打了几下,就见赵峰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人,这小木人栩栩如生,在地上跳来跳去,躲避着沈揆一的追击。

“于葳在哪儿?”这小木人动作很快,而且沙发桌子下面是他躲藏的好地方,沈揆一每次都差不多要抓住它了,却被它溜走。

小木人只是发出叽叽喳喳的细碎之声,像是在嘲笑沈揆一一般。沈揆一实在是愤怒,干脆掏出符来点燃了,这张符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追着小木人去了。

一个身影从台阶上跃下来,沈揆一知道她不是真的孙慈,也毫不留情地一尺子打了过去,然而这“孙慈”却身形暴涨,打一下长一尺左右,几乎将房顶的吊灯挤碎了。沈揆一也瞪大了眼睛,不敢再打了,要不然这木人会将房顶穿破了。

他很快发现这不是个木人,而是个石人。石人也有嘴巴眼睛,却盯着半空中的鲁班尺,露出了和人一样的神情,那一张扁平而恐怖的脸上,竟露出了垂涎和阴毒之色:“鲁班尺!你竟然有鲁班尺!是他——是他留给你的!”

石人将手边的椅子抓起来,扔向了沈揆一。沈揆一纵身一跃,堪堪躲避了过去。

“你果然认识我,我也应该认识你!”沈揆一喊道。

“当然认识你了,”这石人发出的声音是苍老的,而又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声叔叔都不会叫了吗?”

沈揆一道:“顾叔叔,您和我父亲是至交,现在却要对着他唯一的儿子下手吗?”

“好小子,倒要看看你学了你父亲的几手本事!”石人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它甚至能从空中化出如同钢铁一样锋利的飞刀,笔直地刺入向沈揆一,沈揆一不得不祭出墨斗线,将石人牢牢捆住了。

沈揆一又在虚空之中画了个符,那石人见到这一幕,惊讶道:“你能画符了吗?不可能——”

它试着抵挡这符文泛出的金光,那一头沈揆一吃力地压着——然而没几下,这符文就像失了法力一样,波光粼粼地散开了。

“哈哈哈,”这石人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你的手已经废了!他不想叫你画符!你看看你画出的这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它的手一挥,沈揆一就被一道红光击中,顿时倒在地上。而墨斗线也被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从石人的身上脱落了下来。

“他不想叫你学道,”这石人一步一步走过来:“但是却把鲁班尺给了你!这东西在你手上没有用处,你把他给我,我就放你一马,你那个心爱的姑娘,我也可以饶她的命!”

沈揆一勉强站起来,又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这石人哈哈笑着,没有躲避,反而迎上来——然而这一回让它吃了个大亏,因为这符文完全不像刚才那一道,而是充满了法力,竟然将石人的胳膊打断了,砰地一声落下来,杂碎了茶几。

“不可能,”石人大惊道:“你什么时候能画符了?”

“你不知道我,”沈揆一又凝了一个符出来:“就像我也不知道顾叔叔已经堕入邪魔外道之中一样。”

这石人用不可思议的神色打量他,忽而又哈哈大笑道:“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对你说过!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石人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它的手挥舞起来,房间中的一切都像是被看不见的大风吸附在空中,随即劈头盖脸地朝沈揆一的方向打去。沈揆一躲闪地狼狈,却听这石人呼啸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夺了你的眼睛,废了你的双手,不许你接触道法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出走吗?哈哈哈,你一无所知!可怜的人!”

沈揆一苍白着脸,将石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术法转嫁出去,“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事,他答应过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告诉我一切的前因后果的——现在是你为什么要施术害人的事情!”

石人阴笑道:“这个地方,是我精心设计的髑髅阵的阵眼所在,我本来是想放过赵峰的,但他不知好歹,不肯将别墅卖给我,我只好在王穗喜的厌胜上添了一笔,让他赌博,输得一干二净,然而你那情人倒是聪明,看穿了我的法术,赵峰本来已经有了卖别墅的心思,却这样被她搅和了!”

“那黄莉莉是怎么回事?”沈揆一艰难抵御着石人一波比一波猛烈的攻击:“她求到了你头上,想要谋害孙慈的孩子?”

“不错,”石人道:“愚蠢无知的女人眼里只有情情爱爱,她从我这里拿了镇物,想要镇魇孙慈的孩子,结果不是被你破了法术,反咒了回去吗?”

面对石人来自不同角度的攻击,沈揆一几乎也要撑不住了,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只听“啪”的一声,沈揆一的手上结出一个掌心雷来,朝着石人的另一只手臂打了过去!石人冷笑了一声:“雕虫小技——”

然而它却没有看到沈揆一在背后祭出了墨斗线,这墨斗线宛若游龙一般窜到石人的脑袋后面,忽然从中揪出了一根长长的丝线来。沈揆一看得清楚,立刻又结了一个掌心雷,将那根丝线打断了!

轰隆一声,石人应声倒地,沈揆一却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这样做只是切断了那人的牵机术法,那人还可以随时牵动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他谨慎地巡视了一圈,发现暂时没有什么异样,才上楼去,找到了仍处在昏睡之中的于葳。

“于葳,于葳!”沈揆一将她摇晃醒来:“快点离开这里!”

于葳醒来是醒来了,然而她的双目惺忪无神,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危险下。沈揆一给她批了一件衣服,半扶半抱着她,想要夺门而出——却忽然用余光瞥见身侧飞速闪过了一道稀薄的光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看到那光竟是玻璃反射的光芒,于葳手中暗藏着玻璃碎片,刚才是想要杀他,而他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了那差一点就割裂喉咙的一击!

于葳眼里的猩红一闪而过,她漠然而又邪恶地笑了起来:“小子,事情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她狞笑着,手中也结出了一道掌心雷,沈揆一避无可避,一下子被击中了肩胛,顿时趴在地上,似乎不能动弹了。

“真是虎父犬子,”她啧啧叹息了两声:“远不如你父亲,他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了令人仰视的成就——我相信他应该将鲁班书给了你,但是你应该只有半册。你想要上半册吗?你想要看全书吗?”

沈揆一知道这人是在引诱他,但是他还是为鲁班书的另一册感到炫目。

“我有全书,”她一步步走过来:“我已经全部修炼过了,你也是看过下半册的人,你知道那书的威力的,不是吗?没有人禁得住诱惑的。你跟我的话,小子,你就可以修习完整的术法了,你也可以平安从这里走出去。”

沈揆一深吸了一口气:“我只看了下部,就已经损失了许多东西。很难想象你这种看了全书的人,又为此付出了什么。”

“哈哈哈——”于葳的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那都是为了得到更高深的道法,理所应当牺牲的东西!你父亲,不也看过全书吗?”

沈揆一摇头道:“不可能,他要是看过全书,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又一道雷炸开,沈揆一被打得浑身瑟缩,痛苦地吼叫了起来。

“于葳”举起手来,想让沈揆一更加痛苦——然而她忽然眉头一皱,全身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你不能、不能伤害他!从我的身体里出去!”

沈揆一知道这是于葳开始在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了。牵机术是将人的意识降临在物体上,并且变化物体使之成为人的形状,比如石头比如木头,甚至低级生物像猫和狗也可以,但是牵机术是不可能控制人的,不能施在人身上的。因为人的意识加诸于人,这个不等同于附身,而是像精神分裂症一样,而后果比那可怕许多,极有可能会造成被施法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