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还是十年如一日，山上传来练剑的呼喝声，文兮尔看着水天交接的地方，那终年不散的白雾，突然想起了以前，林攸还是清霖的时候，曾和她说的一句话。
“昆仑藏在雾后面。”
昆仑藏在雾后面，那剑门呢？
这个问题不能深想，文兮尔深吸一口气，抬腿往山上走去。
长天迎面走来，他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冷漠，在文兮尔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开口了：“她怎么样了？”
文兮尔停下了脚步，“与你何干？”她如何，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也是关心她。”长天十分无奈，这么多年，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如此，他害怕这个师妹。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走了。”文兮尔并没有任何他期待中的改变，依然那副不好意思我很忙没空和你说话的样子。
难怪这么多年，她在剑门都不受待见，就那副死样子，谁是受虐狂？愿意和她说话。
目送文兮尔朝山顶最上面的那座宫殿而去，长天叹了口气，准备去找大长老探探口风。
伯陵并不在那座宫殿里，打扫卫生的一个小师弟告诉她，他在峰顶。
峰顶，没有顶，哪来的峰。
文兮尔看着站在远处，极目远眺的伯陵，缓缓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她便听到了伯陵的问话：“你来了？若无事，你是不会来剑门的。”
文兮尔没有停下脚步，站在了伯陵的身边，她看着其他的四座山峰，再看看自己脚下的平地，“我很好奇，剑锋的峰顶到底为什么少了一截。小时候我曾问过你，你因此罚我跪了半天，说是在亵渎剑锋，现在，我依然会问，为什么？”
伯陵呵呵笑道：“小时候是因为你好奇，那时的好奇对你来说有弊无利，现在你依然好奇，可是好奇的却不一定是这剑锋，而是斩断剑锋的那个人。”
第一次听伯陵亲口承认剑锋是被斩断的，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文兮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剑锋的强度她是知道的，超过了目前已知的任何金属，就是宗师级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是谁，可以一剑斩断整座山峰的峰顶。
伯陵没有让她等太久。
“你知道吗，在上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寻仙问道，并不只是迷信，因为在那个时期，人，是真的可以成仙的，虽然没有神话故事中，变幻莫测，点石成金的手段，却可以移山填海，翻云覆雨。三千年前，华夏，或者说整个已知的世界，经历一场浩劫，你不必知道浩劫是什么，只需要知道，在那场浩劫中，所有最有希望成仙的人，都死了，世人眼中，修炼的圣地，昆仑被毁灭了。昆仑灭，天柱塌，从此世上再无仙。便是东周末年的老子，也仍然差了一步。”
文兮尔的掌心有汗，她不知道伯陵为何和她说这些事情，这本不该由她知道，最起码也是剑门的下一任接班人，才可以听，比如长天。
伯陵却不管她是如何的忐忑，依然继续说道：“那场浩劫的发起者，她曾是昆仑的首席弟子，天资聪颖，举世无双，二十五岁入辟谷，三十岁证道入虚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立地成仙，可惜，她走入了歧途，修仙之人，不问俗世，她却想要统治人类，从昆仑入手，将全世界握在手中。”说道这里，伯陵终于转头看向了文兮尔。“你觉得，她的野心对吗？”
文兮尔心中一跳，表面却不动声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成仙比统治世界重要多了，她那么选择，一定有什么隐秘。”
“是啊，当时的昆仑掌教就是她的师父，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呢，她甚至一度差点灭亡了新生的周王朝。”
周王朝？等等？那是三千年前的事情？
文兮尔突然想到了林攸，她当日说的话……
“门主，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文兮尔直接问道。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曾经毁灭了昆仑的魔头，她跨越了千年的时空，再次觉醒，只是为了复仇，而我剑门，就是她复仇的第二个目标。”
文兮尔没去管林攸到底是不是魔头，她的关注在另一个方向……“第一个目标是什么？”
伯陵奇怪的看了眼文兮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徒弟竟然会关注这个……
“当然是昆仑。”
“可你不是说，昆仑已经被毁灭了吗？”
“是啊，是被毁灭了，你去昆仑山看看，若是挖开山脉，便能看到千年前的废墟，如今我们说的昆仑，就是蓬莱岛上的那个仙山，是当年的昆仑掌教，重新建造的新的昆仑。”伯陵感慨。
“那她为什么不重新收徒弟，重新将昆仑发扬光大？”文兮尔不能理解，为什么曾经的圣地，会变成现在缥缈的传说。
“剑门就是另一个昆仑啊，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峰曾是昆仑的主峰，祖师爷曾做过猜测，大概在那位掌教看来，昆仑已经被毁灭了，就永远不存在了，她之所以重新创造一个昆仑，大概也只是为了缅怀，而不是再造辉煌。”
不对，文兮尔总觉得哪里不对。
“昆仑藏在雾里。”她想起了这句话。
看着远处的海面，她喃喃道：“也许，那是一个牢笼……”只为了困住一个人，困住那个心中对整个昆仑有歉疚的掌教。
“对了，掌教大人是男是女？”文兮尔突然问道。
“女子，怎么了？”伯陵不知文兮尔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文兮尔摇了摇头，“就是好奇，世界最终没有毁灭，说明那个魔头死了，而能杀死那个魔头的，一定只有掌教。”
“你一向聪明，一定从我的话里猜到了，掌教已经成仙，便不在这个世界了。我让人调查过那个林攸，她曾经失忆过，失踪的两年里，说自己在昆仑度过，也许她真的误打误撞进入了昆仑，但她绝对不会有师父。”伯陵十分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文兮尔还是相信林攸多一点。
“因为祖师爷的手札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亲眼看着掌教飞升去了仙界。当然，那时他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在我们现在看来，掌教大概是超脱了地心引力的桎梏，去了更加浩瀚的宇宙。所以，那个林攸在撒谎。”
“也许掌教回到了地球。”文兮尔说道。
但是在看到伯陵带着责怪的眼神后，她便知道自己错了，那位掌教若是回来了，地球还会是如今的模样吗？林攸还会活着吗？三千年前她可以杀死魔头，三千年后，她一样可以，又怎么会任由林攸胡闹下去。
可是……
“门主，那位掌教的名字，祖师爷在手札上提及了吗？”文兮尔突然问道。
“祖师爷怎敢提及掌教名讳，只是后面有一张昆仑的族谱，那时的掌教是第五代掌教，名为容卿。”
仿佛是一道惊雷在文兮尔的脑海中炸响，她克制住心中的惊骇，不在伯陵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那位魔头呢？”她继续问。
“她？她叫清霖，便是林攸失去记忆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名字罢，如此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她就是那个魔头，身体已然被占据，小兮，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的朋友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的灵魂或许早就被吞噬了，你不要被她蒙蔽。”
灵魂已经被吞噬了？
文兮尔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了山的，也不知是如何离开剑门的，华山已经被封锁，她一个人坐在山顶上，耳边是初夏的虫鸣鸟叫。
“我的师父叫容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我叫清霖，来自昆仑。”
“昆仑上没什么好玩的，除了一只蠢熊。”
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清霖曾和她说的话，做的事。
那人纯净的眼睛，浅浅的微笑，不带一丝阴霾的心灵。
怎么会呢，若她真是千年前的大魔头，她怎么可能伪装的那么完美。语言会骗人，动作会骗人，回忆会骗人，可是文兮尔依然相信，那双纯洁如初雪般的眼睛，不会骗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拔了一根草在手心，重新将一切捋了一遍。
三千年前，昆仑出现了一个天才，名为清霖，拜当时的掌教容卿为师，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清霖背叛了昆仑，不顾一切的想要推翻周朝的统治，自己做人间的王。等等，门主说她是为了统治世界，想要做人间的王才和周朝作对，可是并不是每个人，毁灭世界都是为了统治，有的人，就是纯粹的想要毁灭世界。
所以这里还可以有另一个原因，暂且先不论，总之，清霖想要毁灭周朝，昆仑帮助周朝，清霖在这种情况下，发飙灭了昆仑，那一战一定死了很多人，听伯陵的语气，似乎只活下来了祖师爷一个。
最后，掌教飞升成仙，杀了清霖，世界恢复了和平，因为某些原因，之后的人类再也无法成仙，最多只能到达虚空级。
文兮尔丢掉了手中的那根草，紧紧皱着眉，“总觉得那对师徒有古怪……”
如果这时花辞镜在，一定会大声的告诉她，别想了，和某本小说一模一样的套路，师徒相爱相杀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