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总是短暂的,转眼已经过了春节。
可这个春节对景家人来说,并不算是个快乐的春节。
因为在腊月二十五的这天,景一去爬山,爬那座她小时候爬过无数次的并不陡峭也不高的山,却失足从山上*,被送往医院昏迷了一周才醒来。
这年的春节,二十九当三十,过了二十九就是大年初一了。
景一大年初二的中午才醒过来的,所以这个春节,景家人是在医院里过的。
正月十四的那天,景一出院,在家里过了元宵节。
正月二十,景一跟刘成返回云城。
景一虽然从山上摔下去,除了脑袋磕到了石头流了不少的血昏迷了一周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只是些皮外伤,所以出院后就已经活蹦乱跳的像只小兔子了。
回云城这天,出发的时候还是晴天,可到了县城,却突然变天了,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回到云城已经是二十三了,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三天。
景一在刘成那儿住,早晨睡到自然醒,舒服又惬意。
这段时间她受伤,日子也一直这么的惬意。
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四十了,刘成说早饭一定要在九点之前吃了,不然对身体不好。
景一嘟囔着吃着粥,因为她虽然是八点醒来了,可是赖在广木上不想起来,是刘成给她扯起来的,她不乐意,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你一点都不爱我,我就再多睡十分钟你都不让。”
刘成将煮的白鸡蛋剥好递给她,“打是亲,骂是爱,我觉得我挺爱你的。”
“我觉得你这人脸皮真厚!”景一将鸡蛋抓过来丢进粥碗里,用勺子给捣碎,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刘成蹙眉,对她这奇葩的吃法,表示很难以接受,“跟你比,我还逊色一些。”
“我怎么脸皮厚了?”
“嘴里说着我不爱你,你还吃着我给你做的早饭。”
“我不吃你做这么多倒掉岂不浪费了?”
“不会的,我给阿明吃。”
“阿明?”景一皱了皱眉头,“阿明是谁?”
刘成吹了声口哨,一直毛茸茸的小白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
“小狗!”景一其实是很害怕狗的,因为她小时候被村里的狗给咬过,虽然没有咬流血,可是那狗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的那一幕结结实实的吓坏她了。
其实在被狗咬之前,她是特别的想养一只小狗狗的,可是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东西喂小狗啊,小狗跟了她肯定会遭罪,所以也就没有养了。
再加上后来被狗咬了,所以养狗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不过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狗狗也没有那么的害怕了,当然大狼狗除外,就跟邵深家里的那只叫哈里的大狼狗,那肯定还是令人害怕的。
她喜欢白白的,身上没有一点杂毛的小白狗,像毛绒玩具那么白的小狗,大小跟半大的猫咪那么大就好了,不要太大的,太大的她害怕。
她其实这几年是有打算养一条小白狗的,比哈巴狗要小很多的那种小狗,比如吉娃娃,比如茶杯犬。
这件事她只跟她阿爸说过,除了她阿爸,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条小狗是吉娃娃。
“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狗啊?”景一放下勺子,拿了一块包子蹲在地上,准备将小狗抱起来,却被呵斥,“先吃饭,吃过饭后才能抱它!”
“我就抱一下。”
“一下也不行,先吃,你要是不吃我把你的饭都给阿明吃。”
景一撇撇嘴,很不服气地回到座位上,转而却笑米米地看着小白狗,“小白白,你好啊,我是一一姐姐。”
“小白白,你长得好漂亮哦,我好喜欢你,以后你就跟姐姐混了,姐姐天天给你买肉骨头吃,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
刘成很是无语,她是狗的姐姐,那是她乐意当狗的姐姐,可别把他变成狗的哥哥行不?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养这条小狗了,因为他发现可能以后在这家里,他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
“阿明你出去!”
小白狗无端的被呵斥,转过身看着他,小眼神哀怨,哼咛了一声,转过身一脸难过的离开了。
景一也难过了,替小白狗难过,“哥,你干嘛对小白白那么凶?”
“它不叫小白白,它叫阿明。”刘成纠正道。
“为什么是阿明不是小白白?它白白的,我就喜欢叫它小白白。”
刘成说:“小白白听起来像小白脸。”
景一,“……”
小白白听起来像小白脸吗?
景一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子,没觉得像,但是心里却也膈应这个叫法了,只是却不明白为什么叫阿明。
蓝桉送她的生日礼物叫“明哥”,小狗又叫阿明,怎么都是明?
算了,只是个名字,阿明就阿明吧。
学校还没开学,吃过早饭,景一就带着阿明出门散步,刘成有些事需要出门一趟,所以就嘱咐她不要跑远,注意安全,有事给他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的。
景一快烦死他了,简直比她阿妈还要唠叨。
等刘成一离开,景一就将他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带着阿明在别墅附近先跑了几圈,玩累了就回到家,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卡还没有补,到家后她又背着包带着阿明出了门。
这附近并没有营业厅,景一得坐车去市里,她出门前已经看好了路线,选择了时间最短,最便捷的出行方式——
先步行到小区门口,然后朝左走大概五百米有一个公交站牌,乘坐302公交车,四站路,然后转乘地铁,6号线,三站路,下地铁,出去走三百米就有一个很大的营业厅。
景一出门的时候为了防止上地铁不让带狗狗,她给阿明准备了一个袋子,手提也可以挎肩的那种布袋子,阿明小小的,装进去谁也看不出来。
而且跟阿明相处的这段时间,她觉得这小狗狗挺温顺,反正没怎么叫,是条听话的好狗狗。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判断居然是错误的!
这都没到地铁站呢,才到公交站准备上公交车,这袋子里的小狗却拼了命地叫唤,而且还挣扎着要从袋子里跳出来。
“阿明,阿明你乖啊,我们去补手机卡,你乖乖的,不然我们没办法上车的。”
阿明才不听话呢,它大概也听不懂,继续的狂叫,扯着嗓子叫。
最后,这趟公车是坐不了了,一人一狗瞪着眼站在公交站。
等公车一走,小狗也不叫了,也不闹腾了,温顺得像只小猫咪。
景一气得想揍它,但到底是没舍得,不过却训斥起来,“阿明,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乖呢?姐姐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我真的就不喜欢你了,一会儿你要乖乖的,我们坐下一趟车,好吗?”
阿明哼咛着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她想,这狗是听进去了,知道自己刚才是在胡闹,认识到错误了,于是就说,知错能改还是个好狗狗,原谅你了。
一人一狗欢喜地等下一趟公交车。
很快,车来了。
车停稳,车门打开,景一提着袋子准备上车,袋子里的那小东西又狂躁了起来,跟得了狂躁症似的。
这趟车又没有上成,景一气得要吐血,她阿明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地上,她蹲在它的跟前,十分严肃地板着脸,语气也颇为严厉,“阿明,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说。”
阿明哼哼咛咛无比讨好地凑到她的脚边,蹭着她的鞋子,小眼神里带着害怕也带着委屈。
景一到底是没有能够抵抗得住这温柔的糖衣攻势,再一次选择了原谅。
公交站二十米远的一个十字路口,正是红灯,东西方向的车辆暂时无法通行,一辆自西朝东行驶等在路口的车子里,副驾座上的人扭头对后排车座上的人低声说道:“邵先生,公交站那儿站着的像是景小姐。”
车座上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听到这话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抖了几下,眼睛却并没有睁开,也没有出声。
这时,一辆公交车从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转向过来,上了这条东西方向的路,朝公交站行驶过去。
不出意外地,再一次,景一和这条狗,错过了这趟公交车。
连续三次的被欺骗,被欺负,景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一条狗给气得眼泪豆直掉。
那狗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哼咛着使劲地讨好她,人家就是害怕坐公交车嘛,姐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一人一狗,人在地上蹲着,狗在旁边卧着,看着跟前来往的车辆,脸上均写着委屈和难过。
东西方向已经可以通行了,黑色的商务车经过这一人一狗的时候,副驾驶座的人特意的将车窗户落下一些,朝这一人一狗看了两眼。
车子没有任何的停留或者减速,驶离公交站。
“阿明,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门了,我讨厌死你了,你让我很生气,很难过,今天中午我惩罚你不许吃饭。”
景一看了那狗一眼,站起身,她决定还是回家吧,手机卡改天再补。
“嘀嘀嘀——”
有鸣笛声在耳边响起。
景一扭头,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叫自己的,可她还是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她像被定住了,站在那儿,透过打开的车窗户,看着车里的那个人,刚刚她被这条狗给气得已经哭了,哭了一阵子了,可情绪却还算能够控制住,起码她没有气得将这只狗揍一顿,或者把它扔了不要它。
可此时,看着车内的人,她的情绪却彻底的开始崩溃,一点一点的,心里有个地方,原本已经筑起的城墙,开始不断的塌陷,控制不住的,势不可挡的坍塌破碎。
车内车外,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纠缠着,久久都没有分开。
景一的视线里已经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模样了,因为有东西遮住了她的眼睛,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眼泪又开始流,不停地流,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拧开后才发现,水龙头坏了,关不掉了。
“哭什么?”
头顶盖下来男人低沉又带着些沙哑的嗓音,景一的眼泪却一下子流得更凶了,下巴微抬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哪次见你不是在哭?眼泪真多。”邵深嫌弃得不行,可眼神却温柔似水,他捧起她的脸,含住她半张着的似是邀请他亲她的那张唇,但却并没有像是渴望了许久那样的来势凶猛,他只是温柔地含了一会儿,然后松开她,半嫌弃半戏谑地问她,“还哭不哭了?”
景一红着一张脸,眼泪渐渐的止住,垂下头,紧紧地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声。
“不哭了就把眼泪擦干净。”
景一乖巧听话地擦去眼泪。
“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景一抬头,看着数日不见的男人,他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像电影里帅气的男主,那么的不真实,可又那么的真实。
“我……”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走到他停在路边的车边,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她还想再说话,最后却又闭了嘴,听话地上了车。
车门还没关上,阿明跑得飞快,两只前爪子一下子抓住她的裤腿,一脸的讨好和谄媚,意思是,姐姐,你带我一起吧?
她很是嫌弃,公车不上,私家车你倒是挺喜欢!
她伸手将小狗给抱起来,用手拍了拍它爪子上的灰土,邵深关上车门。
车里没别人,他是司机。
他上了车后并没有立马启动,而是对她说:“安全带。”
“哦。”
景一将狗放在腿上,打算去拉安全带,邵深却突然探过身子来,她呼吸一滞,僵在那儿。
刚才在外面他亲她,由于太突然,所以她没有任何的防备,再加上心里正多种情绪翻滚,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
可是这会儿不一样,他这是又打算亲她吗?
一张脸,蓦地就红透了,红到了耳根,红了整个脖子。
甚至,她本能地就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怀里像是揣了几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扑通扑通的响。
“咔哒——”一声脆响。
“好了。”
男人愉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他呼出的热气拍打在脸上,一下一下的,撩着她的整个神经。
景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这张令人着迷的脸上平静无波,那双幽黑深邃的眼底,有她看不懂的细碎光芒。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好了”是什么意思。
他给她系安全带,而她却想成了是他要亲她!
景一觉得自己简直无颜再面对他了,她扭过头,使劲地盯着车窗外,耳根子越发的红了。
邵深看着眼前那红得可爱的耳朵,忽而就低低的笑了起来,下一秒他亲了她,在她耳朵里吹热气,“脸这么红,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我哪里有胡思乱想!”她矢口否认,可自己的声音明显在发颤。
“那是我胡思乱想了。”
身体周围那气味,那温度忽然撤离,景一下意识的动了下身子,心头划过一抹失望,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搞笑。
邵深坐直身体后,瞅了一眼她腿上窝着的那只温顺的小狗,伸出手在小狗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小狗不乐意,冲着他呜呜地哼了一阵子。
“小东西!”我揉你那是看得起你,这么小的个子,还长得这么丑不拉几的,给我我都不要你。
邵深发动车子,扭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并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着开车。
车开了一会儿后,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个红灯时间有些长,六十多秒钟,景一掏出手机认了认路,告诉邵深一会儿要左拐。
邵深没吭声,却盯着她的手机看了几秒,忽而问道:“换手机了?”
景一“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等车子可以左转了,她这才开口说:“那个手机春节前回家在路上被小偷偷了,我今天打算去营业厅把手机号补回来。”
“哦。”邵深没有再继续的询问,车子朝前继续开着。
景一看着手机,再看着路,生怕一会儿走错了或者走过了。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了营业厅醒目的门头,眼睛一亮,嗓门有些高,“到了!在那里!”
邵深看了看后视镜里后面没有车,就将车子靠边停下。
景一抱起腿上的小狗,抿了抿嘴唇,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可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她推开车门,准备下去的时候,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嗯。”邵深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道谢,她下了车,转身关上车门,给他摆手,示意,再见。
他却没有摆手,将车熄灭,点了支烟,透过关着的车窗户,看着她。
景一有些尴尬,想着他可能有事,于是就转身进了营业厅。
邵深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营业厅,他将车窗户落下,散了散车内的烟味,然后推开车门下去,靠在引擎盖上继续抽烟。
补办手机卡很顺利,不到二十分钟,景一就出来了。
一抬头看到路边车上靠着的男人,她没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这样的姿态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令人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她站在那儿,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在等她。
邵深一支烟抽完,扭头看她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那只小狗,他忽然就嫉妒起这只畜生来,它都能被她抱在怀里,占尽便宜,而他却每次想要靠近她,都得经过深思熟虑后。
他捻灭烟,朝她摆摆手,“卡补好了?过来。”
景一点头,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等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她站得这么远,伸胳膊都够不到,这让邵深的心里特别的不舒服,说出的话也就带了些脾气,“你不会靠近点?站过来!”
景一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乖乖听话地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
可是,刚站立,他却直起身,“上车,快中午了,带你去吃饭。”
他说完就转身回到了车里。
景一却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视线从挡风玻璃外看进车内,觉得这男人特别的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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