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热闹(1/1)

“公子,”在门外久侯的卢老丈拦住了迟尉,见他回过神来后,脑袋向书房微微点了点,轻声问道:“可是答应了?”

迟尉被回忆所伤,正是有些伤感,语气中多少也带了些情绪:“嗯。”

卢老丈眨了眨略带浑浊的双眼,不敢将自己的喜悦表达出来,只是躬了躬身,就要退下。

可还没等他迈开脚步,迟尉却叫住了他:“老丈,叶公子今日的这个请求,是真的不会对我们姑娘不利吧?”

卢老丈沉吟了片刻,摇头断定:“公子放心,绝对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迟尉点了点头,目视远方,不知想到了什么。

卢老丈又等了片刻,不见迟尉接下来的吩咐,便再次躬身揖礼,缓缓退去。

卢老丈此时很是得意,在他的想法里,衣熠肯采纳自己的谏言,这就证明她会再次重用自己,只要接下来的事都按照他的计策来实施,很快,他们这些人在邺都城,就会是一支新生的氏族了。

想到这里,卢老丈的心里就忍不住欢呼雀跃。可在他内心的深处,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这抹愧疚,是对懿敏公主的。身为大黎最后的血脉,她肯同意叶飞飏的请求,与他扮演虚凰假凤,这的确会让她的声誉受损。而且这件事的主动权看似在自己这一方,实际上是握在叶飞飏那里的,只要他有了龌龊之心,恐怕公主殿下就得下嫁于他了。

且看迟尉和公主殿下的神态,似乎公主殿下早有心上之人,硬生生拆散他们,也的确有违他的本心。

可她忍不住,她的心痛极了,绝望极了,好比在得知自己的亲族被覆灭时一样的痛,却又略有不同,但那种痛的绝望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

衣熠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掉这种情绪,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不去伤害迟尉,她的脑子是空白的,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可吐出口的,都是夹杂着刀剑的疯言疯语,她甚至都能看到迟尉的身上被她吐出的这些“利剑”刺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迟尉懵了,如同衣熠所想那般,他被衣熠吐出的这些字字句句伤了心。

同时,他也被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女子吓到了。

他从没有想过,衣熠,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乖巧可爱的妹妹,会有如此疯癫的一刻。这让他在心痛之余也多了一丝深思。

幸好还有这抹深思的存在,才没有让他就这么被衣熠的话彻底打垮。让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那个女子——那个美丽的、善良的、大方且得体的女子,是真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迟尉的不言不语让衣熠深感挫败,却也让她仅存的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讷讷地停住了嘴。

室内突然寂静了下来。

“……说完了?”

迟尉的嗓音有些沙哑,即便他没有被衣熠的言语所击垮,可他的心里却也绝不好过。

“……我、嗯。”衣熠不知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好,想要道歉,可道歉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却始终都说不出来。

“心里可好受些了?”迟尉没有过多计较,沙哑的嗓音里依旧带着对衣熠浓浓的关心。

衣熠低垂着头颅,她没有说话,也没脸再去看迟尉的表情。

“姑娘,不,熠儿。你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在我心里,你不止是我们大黎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也是我迟尉最亲的妹妹。

我虚长你几岁,不论是年龄还是经历都要比你多些。我知道你与那个时诺互相有都有感情,即使你嘴上说放弃了他,可那都是表面,你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要娶亲,你心里难过,我懂。但你要知道,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放下你了。”

迟尉说的很轻,很慢。但字字句句都钻进了衣熠的耳朵里,钻进了她的心里。

奇异的是,这些原本会在她伤口上撒把盐的话语,却神奇的抚平了她的不甘,熄灭了她的愤怒。

是了,迟尉说的没错。是自己先放弃的他啊!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委屈,既然已经如此决定了,那也活该去品尝如今的苦果。

况且,就算他不去娶苏姑娘,他们二人会有结果吗?她是黎国的公主,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是宁国的才子,被家族寄予厚望。

他们二人就像永远都不会相遇的太阳和月亮,一个前途似锦,一个福祸难料。

“……我知道。”

衣熠一声叹息之后,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三个字被衣熠说得尤为艰难。因为这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爱情、亲情、友情;也同样背负了太多太多——亡国之仇、杀父之仇、夺妻之仇。

这些重重障碍阻隔在衣熠与时诺的面前,纵然她的心不断呼唤着要跨越这些,可她的身后,却还有着她无法割舍的亲族。

那么好吧,我就放弃吧。

衣熠两只眼眶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一行清泪顺着她姣好的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烫的她整个人都缩了一缩。

“姑娘……”迟尉的声音由远及近,衣熠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让迟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的笑容来。

“我答应。”

衣熠如是说。

衣熠的回答明明如了迟尉和卢老丈的愿望,可此时,迟尉却忽然鼻子发酸,眼眶发涨,似乎下一刻,热泪就要盈眶而出。

这是怎么了?之前在衣熠提及煜儿之时,自己都没有哭,为何只在看到衣熠的一抹笑容之后,自己却有痛哭一场的冲动?

迟尉来不及深思这里面的缘由,又听到衣熠说道:“迟哥哥,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就下去吧,我也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迟尉闻言,连忙揖礼离开,直到他跨出房门,闭紧门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

这笑容,他曾经见过。

如同煜儿每次送他出征之前,为自己送行时的笑容一模一样,那是明明带着不愿、不舍,却还是为了大黎、为了大黎的人民,将自己心爱的男子送到那硝烟弥漫、生死未卜的前线时的决然。

熠儿,我可怜的妹妹,你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