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敌意(1/1)

“迟哥哥今日不去书院吗?”衣熠有些好奇。

“嗯,不急。”迟尉笑了笑,啜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意有所指道:“今要起床之时,我便听到外面有家雀在叽叽喳喳的吵嚷,很是热闹,所以特来问问姑娘,是否也见过这些吵闹的家雀罢了。”

“家雀?”衣熠略微困惑的歪了歪脑袋,想了片刻后恍然大悟道:“早起时是有对家雀的,只是如今都这个时辰了,家雀也都飞走了。”

“我看未必。”迟尉缓缓摇头,眼神微微向一旁撇了撇,“姑娘可不能小看了这些家雀啊!”

玉阳咬了咬唇,突然在衣熠面前跪了下去:“姑娘,婢子不知道在婢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您都遇到了什么。但您既然都做出这等决定了,那想必在这之前,我们的境况定然是不容乐观。”玉阳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些难以掩饰的自责:“不管什么原因,婢子没有能在姑娘您烦心之时陪在您的身边,是婢子的失职,姑娘若要惩罚婢子,婢子甘愿领罚。”

衣熠被玉阳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听她如此说后,赶忙摇了摇头,道:“玉阳,你怎会如此想我?前往大黎寻找旧臣本就是我命你去的,又怎会因为这个而去罚你呢?若你在担心这个,就快些起来吧!”

玉阳重重叩首道:“婢子谢过姑娘。”

玉阳得到了衣熠的谅解后,却并没有依照衣熠的意思站起身来,反而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叩首道:“姑娘,婢子有话当讲,但在讲之前,还请姑娘先行饶恕婢子的姑且妄言之过。”

衣熠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迟尉,却见到迟尉也同时抬眼看向她。她从迟尉的眼神里看到了如同自己一样无奈的神色。

“好,你说吧。”衣熠暗自叹了一口气。玉阳脾气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光明正大,从不愿虚与委蛇。所以在她告诉玉阳这件事之后,她就做好了玉阳会责怪自己的准备,可没想到,玉阳竟如此直白。迟尉还坐在这儿呢,即便她有其他的想法,也应该在迟尉离开之后,私自与自己说才对吧?

“婢子追随姑娘,一路从余安来到邺都。姑娘所做的所有决定,婢子都赞同您,这辈子也愿意诚心诚意的辅佐您。但是......”玉阳咽了咽口水,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衣熠,不待衣熠的视线转向她,她又迅速的垂下了眼睑。

“但是这次,婢子对姑娘您的决定,有些异议。肖相是何人,想必姑娘对他的了解比婢子对他的了解多得多。他是策划我们大黎覆国的贼人之一!可谓是我们如今最大的仇人!先帝因为他,自绝在了龙椅之上;太女殿下因为他,遭受了那等侮辱!大黎的人民因为他,如今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哪怕有一丝的可能,婢子都愿意倾尽一切,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婢子知道,姑娘您对他也是恨之入骨的!您之所以做出投效于那贼人的决定,多半也是出于保护我们这些无能之人的性命而考虑的吧。但婢子现在却可以代替这院里,所有心甘情愿追随姑娘的人而起誓!我们不怕死!与其让姑娘您忍耐着在那贼人手下为他效命,受尽折辱,婢子们更甘愿为姑娘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姑娘。婢子求求您,不要舍弃我们大黎皇室的尊严!即便四面环敌,婢子们也能为姑娘您铺出一条血路来!我们要谨记国耻,不可向那些贼人屈服啊!”

玉阳言罢于此,再次深深叩首。她明明低垂着头颅,可在衣熠的眼中,玉阳仿佛挺直了腰杆,站在高处,指着自己深深斥责般,令她无端的生出许多的愧疚来。

衣熠再也无法安坐在椅子上,急急绕过说桌,亲自将玉阳扶了起来:“玉阳,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事实上,你说的那些,我也有考虑过。”衣熠苦涩一笑,轻声为玉阳解释道:“甚至还曾想过以我的性命换取你们的性命。但思来想去,我还是做了投奔肖像的决定。”

衣熠的话不止让玉阳诧异了,也让一旁对此毫不知情的迟尉也诧异了。

“就正如你所说的,你们可以为了我,豁出所有的身家性命。我又为何不能为你们,豁出我的身家性命呢?”衣熠见玉阳和迟尉都似乎有话要讲,抬手压了压,阻住了他们想要问询的欲望,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是大黎仅存的皇室血脉了,怎可因为你们而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这话,我也要送给你们。

玉阳,据我所知,你们家一家人,除了你是跟在我阿姊身边的,还有你的兄长和妹妹,都是在宫中当差的,在宁军困城之时,你的兄长就因为守城,而丢了性命。你那年幼的妹子也因此哭瞎了双眼,被安置在城内你父母的家里。你也到过余安的,可曾打听过他们的消息?”

玉阳听闻到自己的家人,神色中不免多了些哀泣之色。

衣熠见此,便明白了。她轻轻抚了抚玉阳的手臂,做以安慰:“没关系,你还有我们,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玉阳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安慰衣熠自己没事。

“所以玉阳你,也成了你们家仅存的血脉了。”衣熠微微叹息,将头转向迟尉的方向,道:“迟哥哥,迟家一门忠烈,迟家祖辈们都将他们的一腔热血留在了战场之上。如今,也只逃出来了你一人。若是没有我在你后面拖累你,想必你现在可能早与阿姊双宿双飞了,即便最后阿姊依旧……依旧无法摆脱身死道消的命运,但有迟哥哥你在阿姊的身边,想必阿姊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如此悲惨,你也不会抱有挥不去的遗憾了。”

迟尉想要反驳,可在张口之时,却吐不出来一个字。他有些难堪,衣熠所说的都是他压在心底的秘密,都是他小心又小心的隐藏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宣之出口的心魔。

“不止你们,还有青枢、玉瑶、程耞、王炳……他们都是同我一样的,是他们家族存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衣熠语重心长道:“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再是公主了,我同你们一样,都是在这个世上艰难的生存着的人,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同的敌人!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