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小虎这个名字是师傅单为他起的,我们其他人都没有。”楚殇也看出来钱哲铭对小虎很是关注,听到他的疑问后忙回答道。
他也是想为小虎洗脱嫌疑,怕小虎真被眼前这个人给误会了,日后小虎会引起姑娘的不满来。
“原来如此。”钱哲铭笑得很有深意,他看了衣熠一眼,衣熠便将楚殇支了开去。
“你在怀疑小虎些什么?”衣熠的心里有些不满,她都已经告诉钱哲铭了,小虎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可他却总揪着小虎问个不停。
“你不会是认为,小虎知道曹工匠在哪吧?”
“女公子勿怪,”钱哲铭自然看出了衣熠面上的不满,忙躬身解释道,“我不是在怀疑小虎,而是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难道是与小虎有关?”衣熠皱了皱眉,有着弄不懂钱哲铭的心思了。
“是,也不是。”钱哲铭先卖了个关子,笑道:“我说的这个小虎跟女公子熟知的小虎并非一人。”
“钱公子请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衣熠心里计较了一下,想到楚殇的话,也觉得有些异常之处。
“女公子可曾查过管家那个死去的儿子?”钱哲铭背起一只手,在看到衣熠摇头之后,笑得很是意味深长:“那女公子定是不知,这管家之子不止脸长得很是秀气,连性子也随了他的母亲,如同女子般内敛。后来,管家一家便随我去了庄子上,他的儿子也在那里做了两年的活,身子长得又膀又壮,再不复之前的女子之态了。可最关键的是,管家之子,名叫小虎。”
“他叫小虎!”
衣熠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竟与钱哲铭异口同声道。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衣熠的神色有些发怔。她想到了那日小虎与曹工匠的争执,又想到了曹工匠看着小虎时的面色,她终于悟了。
“难道……你是想……?”衣熠皱着眉头,猜度出钱哲铭的心思,可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忍,所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口。
“不错。”钱哲铭似是看懂了衣熠的疑问,也看懂了衣熠的纠结,他道:“女公子,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
衣熠犹豫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最终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且说说看。”
……
自那天后,又过了四五日,邺都城内的局势愈见紧张,百姓们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看着近些时日里,从大街上经常穿梭而过的兵士们的举动上,却隐隐的知道,邺都城里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所以,路上的路人少了许多,街上的铺位少了许多,客栈里投宿的人也少了许多,青玑几人也有了机会可以回家来住些时日了。
晚饭过后,衣熠正在葡萄藤下站着消食,青玑却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刚洗好的葡萄来。
“姑娘,来吃些葡萄吧?”青玑边说着,边将葡萄放在了藤下的桌面上,笑着问道。
“葡萄?”衣熠饶有兴致地转过身去,俯下身去看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来,嘴里问着:“这葡萄这么快就熟了吗?前两日我还摘了一串,可入嘴酸涩,难吃的很。”
“倒是没全熟,只是有几串熟了的,婢子都摘下来了,其余的那些,怕是要等到八月末,九月初才能吃吧。”青玑看衣熠对这盘葡萄有了兴趣,忙擦了擦手,摘下一颗剥好皮,递到了她的面前。
衣熠张嘴接住,轻轻一咬,霎时,葡萄酸甜的汁液便充斥了她的口腔,很是香甜。
“不错。”衣熠点了点头,从盘子里捡出几颗后笑道:“很好吃,你快拿下去与青枢她们分了吧。”
“是。”青玑也不客气,在道谢后,便端起盘子退了下去。
还没等衣熠手里的葡萄吃完,青玑又走了回来,静静立在了衣熠的身后。
“给他们了?”衣熠问道。
“是。”
“那就好。”衣熠笑了笑,随手将自己手里的那几颗葡萄放到了青玑的手心:“好好拿着,别掉了。”
而后,她便扭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在青枢等人服侍后,睡下了。
是夜,明月高悬,繁星璀璨,地面好像被扑了层银纱,很是明亮。
衣熠闭着眼睛躺在纱帐之后,可你若要离近了去看,便会发现,她闭紧的眼皮之下,眼珠儿还在不停的转动,锦被之下的娇躯还穿着外衫。
她根本没有睡着!不,是她根本就没在睡!
所以,在小院儿里突然灯火骤明,人声鼎沸之时,她也在第一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姑娘……”青枢直接推开了内室的门,还未等说什么,衣熠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衣熠飞速套上鞋子,急急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不大的小院儿里,被青玑和玉瑶高举的火把照得透亮,几名少年站在迟尉等人的身后。低垂着头不肯说话,而中间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黑衣人,便是许久不见的曹工匠了。
此时,他正瞪视着站在他身前,同样垂头不语的小虎,目色愤愤。
衣熠在看到曹工匠的神色后,心里就没来由的一紧,脚步也顿了一顿,而后,她还是扯出笑来,迎了上去。
“曹工匠,许久不见了。”
曹工匠听到了衣熠的话,视线也从小虎的身上挪了开,转移到衣熠的身上。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曹工匠的眼皮低了低,让衣熠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特意放平的声音里做出判断来。
“您这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衣熠咬了咬唇,又笑着问道。
“呵!”曹工匠嗤笑一声:“我为何会来,难道女公子不知晓吗?”
“师、师傅……”小虎听出了曹工匠嗤笑的背后,语意悲凉,忍不住轻轻唤了他一声。
曹工匠的头微微向小虎这边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曹工匠,我知你心里定是在埋怨我们将你骗了过来,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衣熠在曹工匠的身前蹲下身来,目视着曹工匠的眼睛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曹工匠抬起眼皮,瞄了衣熠一眼,而后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我原本并不懂你给刘府的密信上为何有希望两字,但我站在知道了。
你就是钱府的外事大总管,隐瞒着身份埋伏在这危机重重的邺都城里,想必也是打着要为你儿子报仇雪恨的目的吧?”
衣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所以,你才会斥重金去寻这些人回来,想的也是若有一日,有人肯重查钱府之案,你也好将他们堂而皇之的送到查案人的手中,将那凶犯绳之以法,替你儿子报仇。
若是真如你所愿,那我绝不会再去打扰你,可曹工匠,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宋大人他们的境况想必你也查过了,若你仍是逃避躲藏,那不止我们,连小虎,都会被那个人给……解决的。”
曹工匠听到最后一句时,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些神采,可最终,他也是嘴唇翕动半晌,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衣熠看着曹工匠不为所动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咬了咬唇,决定直言相询:“我已经找到了钱哲铭,我也知道了那本账册,曹工匠,你告诉我,那本账册现在何处?”
衣熠这句话一说出来,曹工匠就好似突然被雷击中般怔愣当场,而后不可置信道:“你、你知道账册?”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的。”衣熠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直起身来追问道:“它在哪?”
曹工匠垂下头思虑良久,仍是倔强道:“我不知道。”
“曹工匠!”衣熠有些烦了,“你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小虎和你的一众徒弟都被那个人给杀掉吗?如同七年前你的孩子那般?
而且,你以为,你真的能像以前那般平安的躲过去吗?待我们都被解决之后,你认为,那个人下一个要解决掉的人,究竟是谁!你现在不说,届时你想说怕是也没机会了!
倘若你还想为你儿子复仇,那就将一切都告诉我,我也能趁着邺都城大乱的这个时机,好将那个人打落深渊,让他为他曾经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曹工匠听衣熠说完后,呼吸慢慢的加重了,看他的神色,好像连心绪都有些混乱,似乎正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曹工匠才长舒一口气,做下了决定道:“好,我可以帮你。”
“师傅!”小虎听到曹工匠松了口,终于笑了出来,几步走上前,便将曹工匠扶了起来,又和后赶来的那几名少年一起,将曹工匠身上的绳索给解了下来。
曹工匠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孩子,眼中闪过泪光:“我已经躲了太多年了,躲得连我都忘了自己原本的初衷究竟是什么。若不是女公子你以小虎失踪这样的理由将我骗了来,我也不能正视我自己,给自己鼓起了勇气。
你说得对,我要为我儿子报仇,要与那个人斗到底,不能只依靠这几个孩子,不能只依靠你。
至于,你最想知道的那本账册,我知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