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熠拜别宋何,与候在金玉楼外的青璇一同返回了宅院,还不等坐稳,便见迟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如何?”迟尉问道。
“迟哥哥先坐,青枢,去给迟哥哥倒杯茶。”衣熠摆摆手,示意迟尉稍安勿躁。
迟尉看到衣熠一副不紧不忙的模样,便也安下大半的心,也肯坐下来等着青枢去沏茶。
“此事已办妥,料想宋何不会再执着于迟哥哥了。”衣熠端着茶盏,用盖子轻轻拂去茶沫,轻描淡写道。
“姑娘用的何种手段?竟让那宋何转了视线?”迟尉细想之下,仍是不解,忍不住好奇道。
“我本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不想当时正有个机会落到了我手上。”衣熠想到之前的那桩案子,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来,顿了一下又道:“宋何对我表现颇为满意,许是认为我是个可用之人罢。”
“机会?”
“迟小将,您是不知道,我家姑娘有多厉害!”青璇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将一盘切好的瓜果置于桌上,笑着对迟尉说道:“姑娘可是破了件人命官司呢!”
“人命官司?”迟尉大惊,猛地站起身来,又不敢上前去仔细查验,只能束手站在那里问道:“姑娘可曾被误伤?”
“不曾,在发现之时便有人殒命了。”衣熠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那位吴公子。”
“是啊,”青璇也想起那位痴情的吴公子来,亦是道:“若是没有王公子,想必吴公子跟那位羽娘会有个很好的结果吧。”
“什么王公子、吴公子?”迟尉皱眉道:“我只担心这宋何日后会不会再次纠缠姑娘。”
“我这次帮着宋何断案,又被众人围观,怕是很快便要传遍邺都了,宋何若真是惜才之人,又怎会弃置不顾?”
“可是姑娘,你身为姑娘家,虽尚未成年,但仍需......”迟尉略有犹豫,他仍记得衣煜当年煞费了多少苦心才让如男儿般淘气的衣熠变成如今的大家闺秀的。
“迟哥哥!”衣熠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大仇尚未得报,这些细枝末节还请迟哥哥不要在意了罢。”
迟尉犹豫再三,终于败在了她的目光之下,低头啜饮手中的香茗,再不提什么闺誉之事。
“姑娘,门外有人来访。”
这时,迟尉手下的王炳走进屋内,说是门外来了两位衣着华丽的夫妇和一位年轻的公子前来拜会。
“可知是谁?”迟尉借此机会,赶忙起身问道,以避开屋内略显沉重的氛围。
“那对夫妇据说是王府之人,年轻公子却是不知,但均是前来拜访姑娘的。”
“王府?”青璇思索了片刻,看着衣熠道:“难不成是那个王公子的家人?”
衣熠站起身,略微打理了下衣饰,对王炳道:“请去前厅吧。”话落,便提步向正堂走去。
青枢刚摆好茶点,便自门外依次走进三人,最左边的是位身材发福的老者,看起来似有五十余岁,头戴一顶镶玉弁帽,身着一袭乌色直裾,最显眼的便是他左手上佩戴的一枚玉石扳指。
其次便是一位妖**人,身姿窈窕披罗戴翠,走在老者的右侧,一双桃花眼不住的打量着这间小院,目露鄙夷之态。
最后走进来的却是位年轻男子,英眉剑目,仪表堂堂,发顶束有玉冠,身披蓝靛锦袍,腰间别有一块玉牌,走动之中尤显英姿勃勃。
老者刚踏入室内,便半躬下身子,行了一礼:“老夫王福携内子特来拜谢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替犬子平冤昭雪,捕获真凶。”
“老丈有礼了,这是小女子应尽之责。”衣熠起身回礼,又忙着相邀:“诸位请坐,青枢上茶!”
“女公子不知,老夫先故夫人就留下了这么一位血脉,老夫却疏于教导,让这畜生惹出如此事端,命丧于此。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唉!”老者在衣熠右首坐了下来,说到伤心之处又落下泪来,难掩悲色。
“幸好有女公子为老夫的犬子讨回公道,老夫便叫人准备了谢礼前来拜会女公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老者在一旁妇人的劝慰下慢慢平复了心绪,又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只木盒,双手递了上去。
“老丈这是何意,只是当时情境如此,小女子也是为了替宋大人解忧罢了。不值得老丈如此相谢。”衣熠婉拒道。
“女公子实是不知,老夫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族,但家里的情况也着实有些复杂。”老者说到这,却停住了口,微微一顿后,又笑道:“只是老夫这谢礼,还请女公子务必收下。”
衣熠不得其法,见老者如此坚持,也只能示意青枢接过木盒,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后,老者和那妇人便告辞离开了。
在这期间,那位年轻公子一直坐在左首位上笑看一切,不见丝毫不耐,衣熠送客回返之后,却仍见那人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品茶,不由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来。
“让公子久等了。”衣熠先是一福,以示歉意。
“女公子客气。”年轻公子点头示意,见衣熠坐于首位后,又开口道:“女公子可知你将大祸临头了?”
“大祸?”衣熠惊诧道:“公子为何如此说?”
“女公子可知这吴、王两家关系?”
“自是知晓,两家都跟这王议郎有关,王家是王议郎族亲,吴家是王议郎妻族。可这跟公子所说大祸有何关联?”衣熠问询道。
“女公子虽知这吴、王两家关系,却并不知这两家渊源吧?”年轻公子给衣熠解惑道:“这王家我自是不用多说,便说说这吴家,他家主母是王议郎夫人同父异母的姊妹,两姊妹之间多有相帮。”
“姊妹相帮?”衣熠陷入深思,却仍是解不开这谜团。
“王议郎虽为议郎,在这邺都却并不稀奇。而他却能在众议郎中独为特殊,便是他上头有人作保。”年轻公子说着,便用手指了指头顶之上。
“而打通他与上头关系的,便是这万通的银钱。”年轻公子指点道:“你既然如此聪慧,想必也料得到王议郎这钱财出自于哪。可现今你却将吴家唯一的嫡子送入了大牢,也便掐断了吴家向上攀爬的道路。”
“这......”衣熠听到年轻公子的分析,不由胆颤了几下,虽然她现在颇得宋何青眼,可让宋何去与王议郎相抗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这王议郎却不会插手此事的。”年轻公子看衣熠有些发愣,心里不由为自己刚动身前来时那略有期许的心情感到可笑,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名少女,何必过于高看?
“为何?”衣熠纳闷道。
“这亲族和妻族还是有些分别的,虽然王公子不学无术,比起吴公子来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但说来说去,还是王公子与王议郎有着血脉之情。”
衣熠缓了口气,若这么说,倒可借用王府的势力压压吴府了。
“但我劝女公子还是不要去打王府的主意。”年轻公子似是看到了衣熠所想,直接点明道:“这王议郎虽不会介入其中,但也绝不会与吴府闹的太僵,断了自己后路,所以他不会让王府里的人去为难吴府的。”
“所以,之前王老爷才会说他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衣熠盯着桌面上的那只木盒,喃喃自语道。
年轻公子也随着衣熠的视线,转向了那只木盒,接口道:“不错,可见王老爷这个谢礼,也是王府的歉礼啊。”
衣熠听得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位年轻公子。
“敢问公子是?”
“鄙人是宋大人手下第一谋士——叶飞飏。”年轻公子一肃锦袍,拱手道:“此次前来,是受宋大人之命,邀女公子与我等一同破解邺都第一血案。”
衣熠陷入沉思,她家祸事将近,怎会有心去查那血案?只是若不答应,恐怕宋何还会纠缠不休,说不准还会将迟哥哥拉下水去,那时,便会是更大的祸事了。
“女公子最好是应承下来。”叶飞飏见衣熠久不作答,笑着走近了几步,俯下身来看着衣熠的双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
“可不要小瞧吴家的身份,他家虽为商户,却很有些势力,以女公子现在的实力,不知能否抗衡得过?
而如今也只有宋大人尚能保一保你了,吴家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至于女公子最后能否安然无恙,那还要看女公子自己的手段。”
衣熠仰头看着叶飞飏,明明长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笑起来也让人如沐春风,可此时,背对着阳光俯视着自己的他,虽然在笑着,却让人感觉到了如被致命的毒蛇盯住般的寒意来。
“女公子考虑的如何?”叶飞飏直起身来,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表象来。
“宋大人既然如此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怎会不知好歹的去推诿?”衣熠恢复了平静,面带微笑:“只是小女子实在有些愚钝,日后还望叶公子多多指教了。”
“女公子自谦了。”叶飞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便不欲多留,抽出袖兜内的木盒,摆于桌上:“听闻女公子这人口众多,鄙人便特意准备了此物,以解女公子的燃眉之急。鄙人这便告辞,女公子还请留步。”
说罢,也不等衣熠的回答,自己便转身离开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