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赢驷呆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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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这个变数的出现不得不让卫峥改变战略意图,而今举兵十万反扑杀过去,对于卫国而言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事绝对是要消耗巨大的国力,若不是变法数年卫峥还真做不到出动十万兵马来征伐他国。

这一次是宋国挑起的战事,战后事宜自然要宋国承担一切消耗。

卫国近乎倾巢出动征伐宋国之际,国内几乎一片空虚,好在目前的局势卫国是有惊无险,齐国因新王即位内政不稳而不宜出兵,即便出兵但有苏秦在,以及刚刚达成的联盟,齐国不会有多大的动作,若有动作,最坏的局面就是白起率大军回援。

卫峥更给统军的白起嘱托务必速战速决,以免生变。

北境的赵国大军已经兵出函谷,如今赵国国力不可能做到两线作战,而且吃力不讨好。

魏国就更不用了,自保尚且不能更无力趁机伐卫,楚国与卫国没有接壤,也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退而求其次的说,面对最坏的打算,卫峥让十万大军驰援回来即可。

……

就在卫峥大胜历山之战,白起大胜桂陵之战并率领五万部众悉数调遣河东与卫峥汇合时。

卫国同时打赢“历山之战”和“桂陵之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疯狂的向四周扩散,一时间天下大震,群雄莫不对那个几乎被他们忽视了的卫国给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天下列国莫不侧目以待。

卫国破桂陵、败宋军,卫峥可谓是狠狠的在天下列国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而与此同时公孙衍亲率的三晋联军已然陈境在函谷关外,只待燕军和楚军两路大军抵达便进攻函谷。

犀首还没有等到楚国和燕国大军的消息,桂陵城被破和宋国十万大军被卫峥不到三万兵马杀了个兵败如山倒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原以为宋国十万大军会对卫峥造成国危之患,万万没有想到宋国兵马数倍于卫国,却是落得个大败,得知消息的公孙衍除了叹息也只能叹息了,当然,还暗中大骂了一番宋王。

原以为可以指望宋戴偃能争点气,却不料如此废物。

让犀首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此时此刻卫国因为宋国这个变数而改变了西扩的策略,白起率领主力已经调往河东与卫峥的兵马汇合,这明摆着就是要大举攻宋了。

戴偃这个废物还算发挥了一些价值,至少捅了卫国这个马蜂窝,在关键时刻暂保魏国西境在他合纵攻秦之时不会犯境而来,如此一来便能与秦放手一战。

然而犀首没有了近忧,远虑却是盛若空前,卫国的强大始终让他寝食难安。

此次“历山之战”和“桂陵之战”的大获全胜,卫国俨然要以此次同时打赢两场战争告诉天下,第八雄主已然崛起。

卫国的獠牙无需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犀首已然料定,此次合纵伐秦如若大败,不仅仅是自己再也无法立于魏国庙堂之上,魏国从此便成为他人口中的鱼肉,西有强秦,东有一个一飞冲天的小霸,魏国何以存国?

……

秦咸阳宫。

秦王赢驷及其秦相张仪这君臣二人皆一语不发,席地而坐的秦王双手伏案低首目视着两封信报。

一封是函关谷急报,犀首公孙衍统帅的三晋联军率先兵临函谷关外,压境而来的逼人气势即便是秦军也只能闭关不出,暂避其锋芒。

另一封信报赫然便是来自中原卫国的快马消息,卫国破桂陵城和大败十万宋军的消息已然传到了秦王这里,如果说这条消息是让他震惊卫国突然趁势崛起于乱局之中的话,那么卫撕毁秦国之盟更与齐国盟姻的消息则是让赢驷心中愤怒。

可愤怒之后秦王也知道,卫国这么做并没有错,反而很正确。

眼看着秦国将倾之厦,马上跑路更借此机会搭上齐国这个大靠山,为此愤怒的秦王也在心中对卫侯刮目相看。

“相国……”思绪的秦王盯着几封信笺一动不动的说道。

“王上……!”旁侧的张仪旋即举目望来。

秦王低首目视着几封信笺平静的说道:“寡人问你,寡人自即位以来,东出函谷、龙门称王、欲霸中原而横强天下……是否为秦惹来大祸?”

“王上……”张仪刚一开口,秦王立即抬手打住,目光依旧盯着信笺而道:“赳赳老秦,我老秦人从不知怕为何物,然旬日以来,寡人好像怕了,怕我大秦不能撑过此劫难,怕祖宗的基业于寡人之手悉数丢尽,怕无颜面对历代先祖……”

张仪看秦王如此颓靡之色,悔恨之言深怕他胸腹的凌云之志今此一蹶不振,连忙说道:“王上不要再想下去了,秦国无忧——!”

“无忧——?”秦王终于把视线从几封信笺上移开,凝重的眼神落在了张仪身上:“五国之兵,车乘上万,带甲百万,目下已有三国之兵陈境函谷,犀首所领五国之兵一旦攻破函谷关,崤山河水之天险翻转之间即可成为锁秦铁链,非但我大秦从此东出无望,我老秦人祖祖辈辈浴血奋战打下的基业也是危在旦夕,你说寡人如何能无忧啊相国——!”

秦王说了几句忧心忡忡的话,忽然一愣便连忙问张仪:“相国有何高见?”

张仪这张嘴巴虽然屡屡出惊人之言,但说话做事皆分寸有度。张子说了一句秦国无忧,即便是安慰的话于此刻入秦王的耳朵里宁可信其为真。

张仪挪了挪身子,双手掌心分别附于大腿两侧,想了想便说道:“此番五国合纵攻我,背后还有个义渠国不得安生,秦国此次劫难怕是躲不过了。张仪以为,秦国唯有迎战、唯有应战这一条路!”

“相国欲主战?”秦王问道。

“是犀首、是六国要战,秦国不得不战。”张仪叹息一声,瞬即语气一转,坚定不移道:“秦国惟战尔——!”

赢驷见一向主张秦国以邦交大策为主的张仪如此力主伐战,秦王的双眼凝视着对方而道:“秦若主战,一敌六国,秦能敌否?秦能胜否?”

“王上此言差矣,非秦以一敌六,实乃秦卫齐三国共敌三晋、楚、燕、义渠六国也!”张仪神秘一笑,如是说道。

“卫、齐……相国啊……”秦王一听张仪这等言论,一时之间也转不过弯来了,“莫不是寡人糊涂了,就是相国糊涂了。”

张仪顿时一笑,而后收敛笑意,逐一解释道:“王上容张仪道来,先说卫国,卫虽撕毁盟秦国之约,然卫侯不是庸主,六国伐我之际,正是卫国趁机西扩图强之时,卫侯举兵破桂陵便是弱魏,反之便是助我秦国弱敌国,无盟无联胜似有盟有联也。”

秦王若有所思的点头,张仪这么说倒也没错,卫国趁机西扩,扩张越大魏国就越弱,就说供应犀首大军的粮草辎重必受其影响。

张仪又说道:“再说齐国,齐国所盼实乃秦国胜也!”

“哦?”秦王一听顿时好奇不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仪,期待而静候他再出惊人之语。

张仪接下来的说辞几乎与昔日苏秦说齐王之论不说如出一辙,却也大致相近,齐国也不愿看到秦国败,因为秦国一败接下来就有可能是齐国要挨揍了,秦国若度过此次危机才是对齐国最有利的局面。

张仪这么一说,原本初显颓废的秦王信心越来越足,“相国既出此言,齐国会如何帮我?”

“齐国已经出手了!”张仪笑道。

“齐国出手了?”秦王一愣,道。

“王上,张仪刚刚得知齐国在燕王派太子平出兵之后,齐国便一反常态的答应燕王将公子质送返燕国,此前燕王屡次想接回公子职而齐国从未有释放人质先例,而今不但要送其回国,更派万人护送。”张仪娓娓道来之际,聆听的秦王连忙打断。

抢问道:“等等,相国此言齐国之举,与助我秦国有何干系?”

“干系大了去!”张仪瞬即答道:“此番燕军统帅乃燕太子平,聚兵西进远征伐我,太子则远离王储之位,齐国趁机护送公子职回燕国,燕国太子就不担心自己王储之位?此番燕国出兵而国内空虚,太子又不在,齐国若扶持公子职为王储则料无难事也,齐国此举于齐有利,于我秦国可大有所为啊。”

“寡人明白了——!”秦王豁然开朗,看着张仪笑意不减的说道:“齐国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既为自己谋利,又可助寡人。燕太子若得知此消息,怕是寝食难安,再由我的相国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出马,燕国之兵未临函谷而中道折返,大有可能!”

“正是——!”张仪旋即拱手而道:“王上,燕国大军已距离函谷不足五十里地之遥,臣愿意只身赴燕军大帐游说燕太子退兵。”

“相国这张嘴,一言退一国之兵、一言可下城池小邑,寡人那是深信不疑。”秦王微微抬手指了指张仪,笑眯眯的说道,此刻的赢驷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气。

“张仪这张嘴巴得以在燕军身上有用武之地,齐国暗中相助不可忽视。”张仪如此说道。

这么一说,高兴不已的秦王不禁叹息道:“相国此言反而让寡人大感意外,这齐国庙堂何时有如此能人为齐王谋?竟能想到如此有利于齐国的两利之策?”

“等等——!”秦王一想到这里顿时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情,便说道:“苏秦此人寡人略有所闻,据说此人昔日舌战齐廷,依寡人看苏秦口舌之辩亦且不再相国之下啊——!”

秦王又说道:“寡人还耳闻苏秦悬梁刺股之事,由此可见此人心比金坚,寡人还听闻此人得孙膑绝学,说起来也算是相国同门啊,此必为大才也,齐王得此等大才辅佐岂非如虎添翼?龙生羽翼?此策必为苏秦此人为齐王而献,大才啊,唉——!”

“不对,寡人好似记得苏秦此人曾为卫国之臣,如此大才卫侯怎会放其离国?还是……”秦王在自叹又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时,确没发现此刻张仪沉默了许久。

“相国为何默不作声了?”秦王也发现了张仪忽然不语,便问道。

“王上,张仪坚信此策必为苏秦献于齐王,因为苏秦是张仪同门师弟,张仪更深知苏秦师弟的心性,一日择主而终侍一主,张仪更坚信我这位师弟身在齐庙为齐王谋,更为卫侯而谋。”张仪作为秦国之相,忠于秦王,为国之臣必终于一国一主,不得不说出这些事实。

秦王呆然一顿,少有的露出震惊之色:“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