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兰城的天气就变得格外的凉，比白日更甚许多。

郁霆深车里没有开空调，男人就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进来。这样的天气，他不在家里陪顾明珠，却开车出来只因为那一个电话。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再给慕以潼拨电话，那边的女人却始终不肯再接。

已关机。

句句冰凉的嗓音，让男人菲薄的唇瓣紧抿成线。

刚才在书房，他工作结束正打算回到房间，就接到女人发过来的视频，“霆深，我在枫山山顶，老地方，你来，你如果不来，下次再见，就是我冰凉的尸体。”

慕以潼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所以，他连夜赶出来。

如果那女人真的死了，或许，他不会安心，所以她必须好好的。

枫山，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老地方，只是曾经慕以潼喜欢在那个地方写生，他偶尔有空的时候，会陪着，但多半都是她说话，而他没有多大的反应。

现在想起来，原来给人无所谓的希望，也是一种毒药。

但是她自己选择的放弃，如果没有分手，时光漫长，他或许会爱上慕以潼，毕竟，那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名媛淑女，出身好，样貌好，成绩自然是不必说，只是现在一事无成，他想到女人今天在停车场说的那些话，果然，这几年她是生病了么？

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改变他们现在的关系。

只是，他希望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毕竟，曾经在一起过。

冰冷的夜，只有月光落在地面上，和女人苍白的脸孔上。

慕以潼还是那身红色风衣，站在悬崖边上，女人安静的仿若游魂孤鬼，“霆深，你来了。”

她勾唇浅笑，眼睛里带着一点幻灭的味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冰冷的嗓音没有任何的温度，“慕以潼，你如果真的跳了下去，你放心，我会给你收尸，然后把你送回慕家。”

“我记得第一次我见你的时候，你当时沉默寡言，当然，后来也一样，可就是那样冰冷的你，才让我有想融化的心思，”慕以潼轻笑着，“只是没想到，我到底不够道行，最后温暖你的女人，是别人。”

她比不上顾明珠吗？

没有，她甚至觉得自己比顾明珠更好。

除了，没有那女人漂亮。

但他郁霆深喜欢一个人，绝对不是只喜欢一个的皮相，他是喜欢那女人的性格么，所以，是不喜欢她这样循规蹈矩吗？

“你威胁我说要自杀，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霆深，我要嫁给别人，对你而言，你就没有丝毫触动吗？”

慕以潼微微扯唇，几步走过去，女人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男人的腰，“郁霆深，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要你……我知道你现在舍不得顾明珠，但我宁愿当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我不要嫁给别人，只要你要我，给我一所房子，我从此以后就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什么慕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不要了，她只要这个男人。

而不是……嫁给一个残疾人。

哪怕他再有钱呢，她也不喜欢，她只喜欢面前这个人，一直在她少女心里的男人。

郁霆深毫不留情的扯开女人的手，“我不是那种会包养女人的男人，以潼，你看错我了。”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吗？”

慕以潼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死在你面前？”

她可以跳下去，粉身碎骨。

“你可以威胁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跳下去，你的家人会如何，你对我造成不了心理阴影，以潼，我见过太多死人了。”

就算她眼睁睁死在他面前，他也只是会觉得可惜，如此而已。

慕以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郁霆深，你说什么？”

“我永远只会在乎我在乎的人，你早就是过去的人了，对我而言，不过是过客。”

“可你知道这几年来，我和病魔抗争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你知道我差一点死了吗，如果不是换了心脏，我现在都不能站在你面前！郁霆深，你知道我当时多想死吗，我甚至觉得，如果我换了心脏，是不是我就不记得你了，我害怕我不记得你……”

可是幸好，她还记得，可是，他却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慕以潼眼睛里含着泪，“就当我求求你，霆深，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我只想留在你身边，这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不能。”

男人看着她，菲薄的唇瓣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慕以潼一颗心彻底死了，她转身，心想着就这么跳下去死了算了，可是手腕却被男人拉住，郁霆深微微一用力气，就直接把她甩在了地上，慕以潼腿不小心撞到了石头，登时血流不断。

“要死，别在我眼前死。”

男人抿唇，“以后你不要再跟我打电话了，我太太会不高兴。”

说完，男人转身就离开了，慕以潼抿着红唇，红唇嗫喏着，“霆深……”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包里的手机就这么响了起来。

——林初宴。

她的未婚夫……

腿实在是疼的厉害，慕以潼抬眸，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是，如果不在，她的死毫无意义，何况，她本来就只是想用死亡来威胁他，可是他毫不在意，甚至说，“要死，别在我眼前死。”

慕以潼抿唇接通了电话，女人嗓音沙哑，“喂？”

那头男人的嗓音略微粗厚，“慕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她一整天没有回家，她家里人的电话都打到他这里来了。

慕以潼下巴搁在膝盖上，绯色的唇瓣微微抿着，“林初宴，你能不娶我吗？”

那头顿了一下，“两家联姻，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林初宴，你觉得没什么？”

“娶谁对我来说无所谓，慕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排斥，但我知道，如果你成了林太太，我至少会让你衣食无忧的过完后半生。”

衣食无忧。

慕以潼抿唇。

他如果是一个正常男人，依照他的家世，和相貌，她就算再爱郁霆深，这样的男人她要嫁，也不会觉得委屈，可是听说，他那方面不行，所以她嫁过去，就是要做一个寡妇吗？

她还这么年轻，自然不愿意。

可郁霆深偏偏不要她。

慕以潼攥着手心，“我在枫山，我腿受伤了，你来接我吧。”

“……”

半个小时后，林初宴来到枫山，一眼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女人，男人眉头微微拧着，“这么半夜，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对于这个家长指派给他的女人，他不是多喜欢，也不是多讨厌，就觉得，娶一个花瓶回家，也不错，刚好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慕以潼抿唇，抬眸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林初宴，听说你不能人道？”

林初宴，“……”

谁说的？

他杀了她。

……

郁霆深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男人身上有些冰冷，洗了个澡依然温度依旧，一进被窝，那股凉气就直接把顾明珠给冷醒了。

女人皱了皱眉，小脑袋靠着男人的胸口，“郁霆深，你去哪儿了？”

身上怎么这么冷。

男人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什么，睡觉。”

“哦。”

顾明珠手指轻轻攥着男人的睡衣，打了个呵欠，她实在是很困了，在男人的怀抱里，稍微有了些安全感，很快就睡着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明珠几乎都在家里，剧本陈烨派人给她送过来了，郁霆深也专门给她找了表演老师，一个月之后效果显著。

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月的世界，顾明珠就进组拍戏了。

不过因为是现代戏，所以地点就在兰城，所以晚上她一般还是回家住，男人每天来接她，她也不用和别人一样住在酒店。

“你初恋昨天结婚了，你真的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啊？”

顾明珠换好衣服，男人走进来把她抵在衣帽间的墙上，俯身慢悠悠的啄着她的脸颊，发出丝丝暧昧的声音，女人别过脸，趁机说了这么一句。

她也没去，只是昨天苏白去了慕以潼的婚礼，所以她多少听说了一点。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失望？”

“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明珠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你初恋呢，要是以后我们分手了，你会不会也跟对待慕以潼一样的对待我？”

“……”

这是什么话？

郁霆深看着她，“顾明珠，你是欠收拾了，所以又说这样的话，嗯？”

动不动就说什么分手，他什么时候把她这张嘴给封住好了，罢了，还是留着接吻，接吻的时候她就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看出来郁霆深的脸色，女人急忙伸手搂住他的腰，嗓音低低，“我就随便一说嘛，你别生气。”

郁霆深吻着她，“你放心，婚内出轨的事情我干不出来的，郁太太。”

顾明珠笑弯眉眼，“那如果我婚内出轨了呢？”

“那我就杀了你。”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嗓音狠戾。

顾明珠浑身一颤，看着男人的眼睛，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