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桦与司徒熙睿率先进了宫,入了太和殿中拜见吾皇,三人在殿内左等右等却不见姗姗来迟的祁洛寒,正待北冥风失了耐性,欲率先与二人商讨时,殿外却传来了祁洛寒觐见的声音。
北冥风示了意,玄公公当即领会,亲身出殿迎了祁侍卫入殿。
“臣来迟,望圣上恕罪。”祁洛寒于殿中行礼,待得北冥风唤了起,方起身,然却难掩面上喜色,道:“皇上,臣另带了一人进宫,相信皇上见到他,一定十分惊讶。”
北冥风挑了挑眉,听得祁洛寒有意卖了一个关子,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来人被引进,一身普通的侍卫服,立于殿中却久久未曾行礼。诸人都是一头雾水,反倒是向来暴脾气的司徒熙睿动了怒,喝道:“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行礼,来人……”
北冥风抬手示意应声而入的侍卫退下,司徒熙睿面色沉沉,却不再多言。
殿中那人衣着分明是普通的侍卫服,见到圣颜不曾行礼本就奇怪,尤其那身形,似乎……北冥风起了疑惑,绕过案桌下了玉阶,待得走近那人,那人却缓缓抬起头来,只一眼,均叫在场众人惊骇。
“云烈?”未曾想到来人竟是云烈,北冥风颇觉意外,遂望向祁洛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祁洛寒同云烈交换了眼神,这才含笑启口:“禀皇上,几日前云烈王子曾向十三公主递来家书,除了转交给皇上的那一封外,给十三公主的信上便早已有言明,不日王子将会带着亲侍乔装来到靖安城,为掩人耳目,特特交代不要声张,只需微臣接应即可。”
“南诏近日来屡遭匈奴滋扰,不胜其烦,父王命我前来北朝商议对策。不料路途却遭匈奴人阻截,小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与侍卫交换衣衫,假王子在路途周旋,小王便带着几名亲信连日赶往靖安城,便是想要亲自对皇上商议此事。”云烈将事情简而化之,目光悠悠睇向一旁的秦桦、司徒熙睿二人,直直看得二人不明所以。
北冥风留意到他的目光,负手而立,只道:“在场皆是朕的亲信,召他们前来原本也是商议事情。你既来了,便先说说南诏的情况。”
这话里并未挑明云烈对他二人的猜忌,却实在的表明了北冥风对在场之人的信任,便是叫云烈放心,有话大可直言。
云烈亦是心思通透之人,既如此,便也不多怀疑,瞧了眼这宏伟华丽的大殿,目光转转,这才落在了北冥风的身上,却格外带了几分含义:“不是南诏的事,而是我们两国的事,而且,要对抗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这话听在旁人耳里直叫人觉着这云烈王子还真是好生的无耻,如今这匈奴人对付的单单只是南诏国,对北朝可并无威胁,如今他来求助,却一言便将两国强行绑在了一起,莫非是想要借力打力?
司徒熙睿听得可笑,也当真是嗤笑了一声。
云烈听着面色未变,余光微微瞥向他,却是满面的不屑:“这位大人不知是身居何职啊?”
司徒熙睿一甩阔袖,正要答话,却见云烈收了目光,轻轻扬扬便截了他的话去:“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否则这样的眼瞎又蒙了心的,只怕早早的就被赶出朝堂了吧。”
云烈说话毒辣,当着诸人亦是毫不留情面,当众下了司徒熙睿的面子,登时气得他一阵面红耳赤,上前便要斥驳:“你休要胡言,有本事咱们来比试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拳头硬。”
“好啊。”云烈亦是不甘示弱,当即便应了这个约。
从旁瞧着的祁洛寒与秦桦眼见着势头不对,慌忙一人拉着一个好声劝解。
云烈本就是嘴上功夫赢了的,倒也没有多大气性,无非就是好强应战罢了。反倒是司徒熙睿嘴上输了,就非要以武力讨个面子回来,说什么都是不肯作罢的。
北冥风瞧着这大殿的混乱也是无奈扶额,只觉一阵头痛,低声制止了两句见无人应听,当即脾气也上来了,怒道:“都给朕闭嘴。”
圣上震怒,大殿登时安静了下来。
还在逞嘴上之快的两人生生将未出口的话给强行咽了下去,各自挣脱了拦着自己的旁人,纵使独自生着闷气,却也不再闹了。
北冥风面色阴沉,由着二人中间行过:“外敌当前,不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反倒是先窝里斗起来了,你们还真是能耐啊!”
二人自知理亏,并不应答。
北冥风压了压火气,这才平复了心情,望着云烈问:“你方才那话可有其他含义?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就请直言吧。”
云烈理了理衣袍,目光不屑瞥了眼司徒熙睿,也懒得同他计较,认真道:“是这样的,相信我写的信皇上都已经看过了,若无意外,与匈奴人联手的,正是平南王与祁王无疑。”
这一点在此之前诸人心中都已有考量,如今闻此言倒并无多大的震惊,只是耐心的继续往下听。
“来时我与父王便分析过眼下的局势,匈奴派兵驻扎在南诏城外已有十几日,可除了一般挑衅滋事外,并无伤人之意。所以我们猜测,他们的目的,或许并非南诏。”云烈抬眼,看了看北冥风神色无变,这才又继续往下去。
“再说平州,我们派去的眼线已经传回确切的消息,平南王早前便已在暗处秘密招兵买马,大量屯兵,据我们得到的数字,便是在万数之上。”
北冥风闻言,只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戾气,转瞬既无。他背过身,轻轻转动着指上的玉扳指,心里着实嘲讽。
枉他一直尊敬这个舅舅,能给的殊荣都给了,哪怕语宁喜欢上的是自己的死对头,但为了语宁的幸福,他也仍旧放手成全了。如今倒是好,这反倒成了撮合他们的一步,自己的亲舅舅联合着亲弟弟要来造自己的反,想想还真真是讽刺至极。
只因这事牵扯进去的都是皇上的至亲,殿中之人自然是不敢妄加插言,面面相粗一番,竟无一人应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偌大的殿中竟不闻一丝声响,经久,北冥风转过身,目光一扫殿中之人,这才沉声道:“此事牵涉甚广,眼下我们手中并无实证,断断不能够打草惊蛇。另外,祁王至今仍陷在匪窝,不论如何,朝廷理应派兵援救,否则,只怕落得天下人之口舌,反倒于我们不利。众卿,可有何良策?”
秦桦兀自考量一番,进言道:“皇上,依臣所见,救,是应当,却不可动用京中之人。这一来,靖州路途遥远,从京中拨兵需得点兵安排,实在耗费时间,我们等得,祁王怕是等不得。这二来,祁王素来武艺高强,即便山匪人多势众又利用地形优势来了个突袭,可有楚大人从旁保护,这好端端的祁王,又如何会轻易被山匪掳走?这一点,只怕我们还得再斟酌斟酌。”
“皇上,臣与秦将军是同样的想法。”祁洛寒附言:“如今想想更是深觉其中门道众多,这此去通畅,山匪不来劫掠赈灾物资,反倒是兴师动众的劫了一个祁王,难道他们就当真不怕从此惹怒朝廷,换来个举巢倾覆的后果?但如今天下皆知祁王被虏,若此番是个陷阱,可朝廷无增兵援助,不正好失了民心,使得他人畅快?”
“依你之见,当如何?”北冥风道。
祁洛寒略略思忖,便道:“依臣愚见,皇上只需手谕一封传至昭县,一来这九嶷山便在昭县范围,由昭县出兵增援,既省了时间,又避免了京中无人酿成后患;二来,楚将军身经百战,由他带兵举攻九嶷山,若祁王被虏是真,正好救出祁王灭了山匪,也算是好事一桩。倘若是假,楚将军骁勇,亦自有应对之策,倒不必担心会中了敌人圈套。”
这话落在众人耳里皆是深深思虑了好大一番,秦桦走向祁洛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胛,露出的笑容无不是赞赏。
司徒熙睿想想也觉此法可行。
尤其云烈,之前他还担心妹妹所托非人,如今再看,这个未来妹夫倒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勇有谋,也算那丫头慧眼识珠,他倒也自可放下心来。
北冥风听罢也颇为赞同,又见无人反对,便一锤定音:“如此甚好,朕当即手谕一封,命人快马送去昭县,增援楚大人。”
言罢,北冥风即刻去了案前,手下运笔如飞,短短时间便拟好手谕,再取来玉玺盖章,至前,递交给了祁洛寒。
祁洛寒将手谕小心收好,营救祁王一事算是告了一段落,一切,只待楚训那边传来消息再作裁夺。
“另外,平州那边亦不得不着人监试,尔等不必顾着平南王国亲身份,若查实真有谋反之嫌,即刻绑了带入京中,朕要亲自审问。”北冥风负手于背,目光定定望着远处,眸色晦暗难明,却隐约带了几分杀气凌然。
司徒熙睿同身侧秦桦交换了一个眼神,试探着问:“若他拒不逮捕,又当如何?”
圣上重亲,历年来对平南王也算是仁至义尽,多有纵容,本以为不会再答,心中都已揣摩了一个答复,谁料片刻之后,却得了北冥风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