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夜探梁府(1/1)

遵夕若烟所言,当晚溪月便已将一切准备妥当,趁着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灭时,着一身便于隐藏的夜行衣从房间窗口一跃而下,动作灵敏矫捷,竟未惊动醉仙楼中任何一人。

大街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偶有更夫打更经过,皆是被溪月巧妙地避了开去,轻灵的身子穿越于暗夜之中,凭着较好的记忆力很快便来到了梁府门前。

如京中百姓所传那样,曾经门顶辉煌的梁府,如今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刺眼的封条将两道厚重的大门封了一个严严实实。看样子走正门是断然行不通了,溪月当机立断,左右瞧见四下无人,轻盈的身子一跃闪进梁府旁的一条暗巷中,足下轻点,已运功进了梁府内里。

不同往日的辉煌,梁府被查抄后,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内里却不似往昔那般干净敞亮。凉凉月光照射大地,溪月凭着习武之人尚有的一副好眼力,轻易便辨别出了梁俊曾经所住院落的方向,不过眼下这梁府颓败的场景,也的确是叫她唏嘘不已。

索性她曾经以侍女的身份混进梁府时也不是好玩的,早在很久之前便已将梁府各个角落摸索了一个清楚,找到梁俊书房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推门进了书房,溪月谨慎地将房门合上,又隐在黑暗里将书房里小心又认真的观察了许久,确定这里并无他人存在的气息,这才放心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房间内的蜡烛点亮。

房间里烛火亮起的那一刻,溪月又不得不再一次在心里对夕若烟生起了一丝倾佩之感。

方才翻墙跃入梁府时,纵然是在夜色下看不太清,但她还是隐约辨得出那里的杂乱不堪。一路找到书房时,许多地方也是有被翻乱过的痕迹,却唯有这间书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饶是像极了往昔有人时常打理一般。

夕若烟料得没错,梁府内的诸多金银财宝皆是被搬了个一干二净,却唯有这间书房还尚且没有被人翻过,也不知是真的漏掉了,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而为!但不管如何,起码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一定还在这间书房里。

不再耽搁下去,溪月快速地在房里翻找着那件所谓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书本盒子,乃至于是字画都被她认认真真地一一翻了一个遍,凡是能够藏得了东西的地方,就算是墙角一个狭小的缝隙也未曾放过。

然而,却一无所获。

寂静的夜里,隔着一道厚重的石墙也依稀能够听见大街上更夫打更的声音。丑时已过了,再如此耽搁下去找不到东西,天将将亮的时候可就更加麻烦了。

心头一阵烦躁升起,溪月焦躁地一拳打在那长条案桌上,却不想竟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桌上隐藏得一处不太明显的暗格上,顿时屋里一个异样的响声陡然响起。

溪月柳眉一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是屋里左面挂了两幅山水画的那面墙。陡然看去似乎并未有着什么不妥,但那道异响却不是假的,莫非,这书房里还真有什么暗格不成!

紧了紧握着长鞭的手,溪月谨慎地走近,再以长鞭挑开其中一幅山水画,后面除却一道坚硬的墙壁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唯剩旁边那幅山水画后头定然有着什么蹊跷,溪月这次却直接长鞭一挥,烛火下印出快速划过的一道红色鞭痕,墙上的山水画应声落下,而那显现出来的地方果然凹下去了一块,里头一个红漆木盒静静地躺在其中。

不由多想,溪月一个箭步上前将红漆木盒拿在手中,木盒上所雕暗纹,光线太暗溪月实在是看不太清,索性也懒得去顾及了。正欲伸手打开,却发现那木盒上竟是被人上了一把锁,那锁精致小巧,却结结实实的将那木盒给封了一个完好。

此刻再要去找钥匙溪月也没那份耐心了,索性找来桌上的一方砚台,用最快捷也是最粗鲁的方式直接砸开那把锁打开盒子。岂料重重一击下去,那把小锁竟还是结结实实地锁着那红漆木盒,锁身上也是一点被砸过的痕迹也不见得留下。

溪月心中生了疑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把看似貌不惊奇的小锁该是以那玄铁所造,坚硬无比,自是寻常的物什轻易砸不开的。可她方才都几乎将这间书房翻了个顶朝天了也未有看见什么钥匙,如今之计,也只好先将其带回,待想办法开了看看里头是何物再做打算。

如此想着,溪月便当真收起了长鞭系于腰间,吹熄屋里的蜡烛便带着那红漆木盒出了书房。

溪月归心似箭,也未曾注意四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才刚刚迈出书房,就连外头的回廊都不及走出,一阵劲风却直直朝着她面门袭来。

劲风来得迅速又强悍,吹起那夜行衣一角,直到离溪月面门不过一尺的地方,溪月灵敏地侧身躲过,才将将稳住身形。一个黑影自眼前一闪而过,再看时,面前已无了什么影子,就连手中的红漆木盒也一并消失了无影。

一双盈盈水眸倏然睁大,饶是面上覆着一块黑色面巾,也是难掩溪月此刻的震惊。

“大晚上的潜入官府封查之地,你究竟是何人?还有这红漆木盒中,装的又是什么东西?”夜幕下,楚训长身而立,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他把玩似的看着方才抢来的红漆木盒,状似玩味间却是半点儿不曾松懈。

“与你无关。”

清冷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幕,腰间的长鞭被快速抽出,在黑幕中打下一道漂亮的痕迹。

楚训及时避过,可以那出鞭的力道与角度来看,对方实力不容小觑。正要端正了态度好好的与对方较量一番,岂料溪月已再次挥了长鞭而来,这次楚训避之不及,手中的红漆木盒被稳稳打中,自手中脱落。

溪月眼疾手快,上一招尚未收势,紧接着下一秒已再次挥动手中长鞭。那招溪月使得极好,一条鞭子仿佛在顷刻间幻化成了无数条,如灵蛇一般齐齐朝着楚训侵袭而来。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楚训自然是不敢再轻敌,眼见着那红色长鞭又一次袭来,足下轻点,人却已凌空而起,腾起的瞬间也施展出了一套变化莫测的腿法来,竟是轻易的破解了溪月的鞭法。

一招制敌,足可见对方武艺之高。

溪月不服输,又接连挥动手中长鞭,却一一都被楚训接下,几番下来,已是渐渐落了下风。几番较量下来,她心中已然是有了计较,只怕再僵持下去,不但夺不回那红漆木盒,恐怕她也是难以脱身。

灵动的大眼一丝算计快速划过,溪月拔出腰间三枚银针,以内力迅速朝着楚训掷去。楚训腾空一个翻身,那三枚银针落了空稳稳地刺于他身后的树干之上,只是待他稳住了身形再看时,却只瞧见那道黑影迅速自墙头跃出,转眼便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原本他也只是碰巧看见所以才进来看看,如今人既已逃走,再追只怕也是追不到了,索性也就作罢。唯目光落在那掉落在地的红漆木盒上,一丝疑惑自眼底划过。

翌日,一轮骄阳缓缓升空,醉仙楼尚无客人前来,夕若烟却已早早来了此处。原本以为以溪月的身手,除非是压根儿就没有那件东西,否则就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直到听了溪月的讲诉,才知是临时出了变故。

“都怪我没用,武艺不及他人,这才将到手的东西又拱手送了人。”没能完成任务,溪月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许愧疚与懊恼的。只是回忆昨晚那男子,她至此也还有几分心有余悸,倘若不是昨晚她跑得快,只怕她就该同那红漆木盒一般留在了梁府之中。

“也不能怪你。”宽慰了溪月,夕若烟这才想起至关重要的一事,目光反复的打量着溪月周身,眸中流露的无不是关切之意,“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溪月摇了摇头,夕若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受伤就好,只是,你可曾让对方瞧见了你的容貌?”

“那倒是没有,只是那人武功太高,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真是想想昨夜就倒霉,分明都是万无一失了,谁知半路却跑出一个程咬金来,不但抢走了红漆木盒,自己还险些被他给伤了。

“无妨,这些日子你就安生待在醉仙楼里,尽量减少外出,切不可露出端倪叫人抓了把柄。”夕若烟耐心叮嘱着溪月,举步到美人榻前坐下,却又有一事始终不明。

料说溪月昨日可是半夜去的,那个时候街上早就没有几个人了,又怎么会在已经被查封的梁府被人给逮了一个正着?且那人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却是在溪月要离开时拦截了她,事后又不追踪,实在是令人费解!

许是看出了夕若烟的怀疑,溪月举步上前,细细的回忆着昨晚那男子的样貌,“我虽不知他究竟是何人,但见他周身气度不凡,又武功高强,况且,能有那个胆子敢夜入被官府封查之地,以溪月之见,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抬头与她相视几眼,略顿了顿,夕若烟浅笑道:“我师兄除却医术出神入化外,就连丹青也是不错,只是不知,你作为他的嫡传弟子,可曾学到了一二?”

溪月闻言一愣,下一刻却已反应过来,心中赞叹夕若烟机智之时,也不忘赶紧找来纸和笔,依着记忆里的那副模样绘出一幅丹青来。

既能绘出那人模样,夕若烟反倒是不急了,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不过,这梁府中既然暗藏着一个红漆木盒子,又以玄铁造的锁将其封住,足可见,这里头的东西于梁俊来说定然是十分重要的,只是不知,那里头可有她想要的?

垂眸间,一丝淡淡的忧虑悄然浮上,夕若烟失神的想着,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直到溪月出声唤她,方才从怔神间回过味来。

溪月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男子的模样已跃然于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得恰到好处,恰恰正是昨晚楚训长身立于夜幕之上的潇洒姿态。夕若烟走来,只一眼便已认出,“这不是楚将军么?”

“楚将军?”溪月放下手中小支的羊毫,对于夕若烟竟认识昨夜的男子而微微感到些许诧异。

夕若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默了一默,她将桌上才将将绘好的丹青折好,打开屋中香炉的盖子,随手便将那幅丹青丢了进去。回头瞧见溪月一脸不解疑惑的模样,她才悠悠道:“若我料得没错,昨夜拦截你,抢走红漆木盒子之人,就是我朝怀化大将军,楚训无疑。”

“可他为何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梁府?”溪月仍是不解,看昨夜那样子,应该不是巧合那样简单吧,“他抢走了那红漆木盒子,难道和姑娘的目的一致?”

这话刹那间听上去像只是单纯的疑惑,但夕若烟又是何等细心之人,又岂会听不出来这是溪月在有意套她的话?果然,这丫头心思实在太多,想要驯服,确是要花上一点不小的力气。

不过也罢了,既然溪月费尽了心思旁敲侧击的都想要知道,那么作为师叔的她,自然也是要适当的配合一下。夕若烟微微笑了笑,才道:“或许是吧,不过又或者,他是为了梁府的家产去的也说不定哦!”

“啊?”

夕若烟貌似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到美人榻旁之时,却险些忍不住给笑出声来,到底还是忍住了,瞧着溪月时仍是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你也知道的,梁府家大业大,被没入户部的不过只是些闲散着的金银珠宝,可那没有办法拿走的财产又当如何?”又单手托腮般回忆着,“我好像记得,梁家在苏州那里可有几处织染的工厂,哦对了,还有在江南,听说也有百亩良田呢!你说,楚将军会不会是为了那个而去?”

上京之中的事情溪月本就不甚清楚,但此刻见着夕若烟说得仿佛是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有几分信了,只是心中仍旧觉得奇怪,不免得又问:“可是他既是一朝将军,受着朝廷的俸禄,又何故还用得着做这些事情,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给自己徒添了麻烦?”

“所以啊,他不是才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嘛。”顺着溪月的话就势而说,夕若烟拉过她坐到自己身旁,似叹息般的道:“你是不知道,这朝廷的俸禄才有多少啊,我虽身在宫中,每每都还要靠着老板娘的接济这日子才算是过得宽裕。你瞧瞧一个将军府,再不济也得有好几十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单单只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又何以度日?”

为了使溪月能够相信,夕若烟说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仿佛就是自己切身体会一般,哄骗着溪月的同时竟是连自己都信了,瞬间都有种自己其实好可怜的感觉。其实仔细算算看,这一个月的俸禄着实也是少得可怜,看来等今日回宫之后,她是得找个机会好好与北冥风好好谈一谈了。

没错,就得这样。

垂首敛目间,那不忿之情不曾掩饰般跃上眉梢,溪月只当她是真的不满俸禄之事,却不曾想过是其他缘由,故而当真也便信了。

“姑娘想让我如何?”

溪月问得直接,倒是叫夕若烟一愣,不过瞬间明白过来她显然是已经信了自己的一番言词,不禁便喜上心头,“你不是他对手,贸然出手倒是会对你不利,如今你需要做的,只是时时知晓他的动向。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溪月点点头应了,夕若烟忽又想起什么,拉着溪月的手又是一番贴心嘱咐,“倒是忘记嘱咐你了,他可不是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你跟踪他的时候可得小心一些,万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否则,吃亏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溪月一一都应了,夕若烟这才满意的朝她笑了笑,便让她去了。

这厢还稍稍为了自己的机智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柳玉暇却已经推门入内,又指了指溪月离开的方向,微有几分疑惑,“这大上午的,溪月这是去哪儿啊?”

“恰逢有人太无聊了,而这丫头又实在无所事事,便让他俩无事切磋斗智斗勇去了。”又抬头望着走近的柳玉暇,问:“你来可有何事?”

“无事。”错开夕若烟投来的视线,柳玉暇将手中的托盘放到美人榻中的小几上,岔开话题道:“这不是后厨新研究出了一道新菜嘛,我琢磨着你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何不请你来尝尝,若是连你都觉得好吃,我再将这道菜添于菜单之上,岂不又是一个赚钱的法子嘛!”

“你倒还真是天生了一个做生意的头脑。”夕若烟笑侃她,却真的拿起了筷子品尝。

“怎么样,好吃吗?”见她动了筷子,柳玉暇赶紧凑了上去。

美食入口,夕若烟细细品尝着,片刻后才道:“这外观看上去倒是不错,肉也入口即化,也不失其鲜美之味,确实不错。只是不知,这道菜可有什么名字?”

“花开富贵。”柳玉暇如实道。

夕若烟思虑良久,这菜名虽说俗是俗气了些,但也算是个应景的好名字,便也点点头,算是附和了。

扭头望向窗外嘈杂的大街,夕若烟敛下眸光沉思。

溪月这丫头心眼儿不坏,但就是小心思太多了,对事事都好奇,确是一件棘手的事。如今就连楚训也都牵扯进来了,让溪月去牵绊他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两个障碍也都暂时得到了解决。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那红漆木盒之中是否真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