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下套(1/1)

“恭送夕御医。”

梁俊恭敬送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夕若烟未曾回头,踩着车夫早已备好的矮凳登上了车,柳玉暇随后也进入了车内。

王掌柜并着一名车夫驾着红楠木马车离开梁府门前扬长而去。车内,柳玉暇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再取了真丝绣线软枕慵懒地撑着,手中反复把玩的物件,不赫然就是从梁府带出的那支玉兰簪子么?

“起初瞧着不过只是奇巧了些,现在仔细看来,不得不说,这制得还真是挺有新意的。”朱唇轻轻扬起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柳玉暇目光流转,虽不刻意却也自带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优雅端起矮桌上的一杯清茶浅尝一口,似是没听见柳玉暇这话一般,夕若烟淡然道:“不出三天,梁府一定还会派人来醉仙楼,你随机应变就好。另外,如果事情顺利,兴许三天后她就会来找你,倘若不顺……”夕若烟轻轻一笑,却不再言语。

倘若不顺,她若能放下傲气找来醉仙楼,那兴许还能够保下一命。不然,无非也就是多添了一缕冤魂罢了。

“她?”柳眉一挑,灵动的眼珠眸光流转,柳玉暇故作不明状。

心知她是故意在混说,夕若烟却并不按着她的心意来,目光定定落在那支玉兰簪子上几秒,忽而一把夺过,打开车帘唤了王掌柜停车,随即一跃而下,“这簪子先交由我保管,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耳边那道清越的声音尚未落下,柳玉暇已快速打开车帘,望着伫立在马车旁那道淡蓝色身影,着急道:“这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你这会儿下车是要去哪儿?”

不问那支玉兰簪子,原本也是因为夕若烟想要,不好开口她便代劳了,这下夕若烟径直拿走她自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这将要到宫门了,不好好坐着马车,这会儿子的突然下车是要做什么去?

自袖间取出一方淡蓝色锦帕,夕若烟将那玉兰簪子仔细收好,转身便径直朝着一条小巷走去,淡淡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些事要办呢,你先回醉仙楼吧,等会儿办完了事我自己回去。”

“诶……”

那一声轻唤尚还未来得及出口,却只见那一抹淡蓝色身影已翩然间消失于巷口。柳玉暇无奈,纤纤玉手放下车帘,唤了王掌柜继续赶路。

车轮划过地面的“轱辘”声很快便消匿于吵杂的人群,就在夕若烟走进的那条巷子口,一抹淡蓝色身影翩然而出,望了望马车离开的方向,径直转身朝着与之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你来了。”

雅间的房门被人由外而内的推开,夕若烟正坐于红木圆凳上,听闻这一声音却并未抬头,仍旧只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来人进屋后自桌前站定,双眸潋滟光华,隐隐带着几分显露的厉色浮现。目光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不作片语,不论再如何压抑,只是那不断起伏的胸膛却是早已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杀手在被培养的那一日起,不论是心境亦或是喜怒哀乐都不可表露于外,这是作为杀手最基本的素养,很显然,只这一点,她就并不合格。或者可以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专业的杀手。

心中有了这个答案,夕若烟唇角勾勒一个弧度,也不主动搭话,只专心致志的烹茶。

久久不见夕若烟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来人显然也是沉不住气了,“你故意引我前来,该不会是想要让我看你烹茶的吧。”

来人语气不善,却问得干脆,夕若烟却也同样回得直接,“当然不是。”

一句话落,茶已烹好,是上好的碧螺春,轻烟自杯中袅袅升起,纵然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也仍是能够嗅着那浓烈的茶香味。

素白玉手执起茶壶倒上两杯香气扑鼻的碧螺春,夕若烟率先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那扑鼻的香味比想象中的还要沁人,还要让她满意许多。轻咂一口,樱桃小嘴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似是才发现来人站了许久般,夕若烟含笑道:“坐吧,顺便也尝尝我这手艺如何,定然不会比那梁府的差。”

虽只是随口一说,却也真是对自己的手艺十足自信得很。

“不必了,东西给我,我马上就走。”来人也是丝毫不给面子,扭过头去,竟是连看上一眼也是分外不愿。而这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梁府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女月儿。

对她的傲慢无礼,夕若烟倒也不慎在意,含笑着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锦帕内的物件微微露出一角,那侍女月儿已在骤然间变了脸色。柳眉紧皱,右手在瞬间成刃,正打算硬抢,却不待她有所动作,夕若烟却似看穿了她的动机一般,已率先收好了那支玉兰簪子,如花容颜绽放点点笑容,耀眼夺目,却带着一股子狡黠的味道,知看得月儿心中怒火更盛。

“着什么急啊,若只是想要你专程跑这一趟,我倒也不必如此的大费周折了。”夕若烟笑笑,伸手将桌上另一杯未曾动过的碧螺春递了过去,“原想着一时半会儿你该是来不了的,却没想到,你这动作倒是快。喝杯香茗润润喉,你我才好继续聊下去啊!”

“不必,东西还我。”伸了手去,月儿丝毫不作退让,也更加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所以不论夕若烟如何好言想说,她也仍旧不为所动。

若换成以前,只怕夕若烟早已是按捺不住性子要发火,不过对着眼前这个女子,今日她倒是颇有些兴趣,故而即便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她也依旧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当然了,如果月儿要硬抢她自也是拦不住的,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她也甭想拿回一支完整的玉兰簪子了。

心中打着这个主意,夕若烟忽而莞尔一笑,如星般璀璨的眸子望着月儿,清越的声音犹如空谷回声一般悦耳,隐隐带着一丝调侃,“还?何谓还?既不是你的东西,又怎能说是还呢?”

含笑着轻抿了一口茶水,夕若烟显然是还记着方才在梁府之时,那月儿为了自己不暴露所撒下的谎言,这会儿倒是有意想要逗逗她了。

“你……”

生生被堵了这么一句,月儿心中忿忿不平,巴掌大的小脸青一阵红一阵,着实是不太好看,“即便不是我的,也绝不是你的。”

“虽不是我的,却是梁府的。梁老爷将这支玉兰簪子送给了醉仙楼老板娘,老板娘再转赠与我,如今,它就是我的。”夕若烟淡淡道,应对得轻松自如,简简单单一番话,却着实将月儿气到不行。

“……”

月儿语塞,心中更是愤恨。

她明知夕若烟是故意的,也心知她是在故意的激怒自己,可她就是忍不住要生气,克制不住想要发火。倘若不是她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只差那么最后一步,她又岂会乖乖的站在这里任人羞辱?

紧闭了双眸,月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愤意,努力的想要平息那不断蹭蹭冒出的怒火,再睁开时,纵然不悦,到底语气还是缓了许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夕御医也是一个爽快人,既暗示了让我来这儿寻你,想要做什么,不如开门见山好了。”

夕若烟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有些欣赏起这个颇具傲气的姑娘了,“月儿,皎洁如月,好听是好听,不过,却不像是你的真名吧!”

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饶是月儿想要心平气和的和她谈谈,这下也是真的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如,来说说你为什么要害梁钰吧。”似是才想起了什么一般,夕若烟恍然道:“噢不对,应该说,是你们之间到底是有何仇怨,非得到了杀人的地步吧。”

眸中狠厉骤然浮现,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月儿不言,心中却已是杀机迸现。

夕若烟淡淡扫过,冷眸微敛,颇有几分不屑的意味在里头,“收起你的杀意吧,明知杀不了我,又何必故作姿态。”

一句话让月儿瞬间泄了气,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再次看向夕若烟之时,眸中的狠厉已有淡然消逝的痕迹,转而取代的是深思,是考量。

方才她的确是有想出手,甚至暗含了杀机,她不惊讶夕若烟为何会看出,因为这股子杀意她从头至尾就没有掩藏过,甚至还显露无疑。因为她知道,饶是夕若烟再聪明玲珑,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难道当死神临门,她也依旧会不为所动?

以为她会威胁,亦或是强做镇定与她周旋,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还自以为自己可以震慑对方之时,殊不知对方却是从头到尾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心中有着小小的挫败感,月儿无可奈何,现下却只能是认命了,“你说吧,到底找我来所为何事?”

她放弃了,论聪明她于夕若烟实在是相差甚远,更何况这套是早已下好的,她既已跳了进来,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全身而退是决然不可能的。是以,不若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更何况,她至乎重要的东西,还在她的手里,她必须要拿回来。

仿似很满意月儿现下的态度,原本因为方才她的举动而微微的有些不悦,此刻夕若烟倒也释然了,“早些服个软,你我也不必在此多耗些时候。有些事情,我想即便我问了你大概也不愿意回答,也罢,在说其他事情之前,我想,我该给你看个东西才是。”

言罢,清亮的眸光淡淡扫过月儿,夕若烟从腰间取出一枚玉制物品。物件以红绳系着,夕若烟手握红绳,那状似玉佩的物什在半空轻轻晃动,只一眼,月儿便已认出了那是何物,不由得立时膛大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