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祁零颔首以作示意,夕若烟这才随着玄公公走到了另一处,“有什么要说的,公公就直接开门见山好了。”
对于夕若烟的性格玄公公也是再为清楚不过的,听她如此一说,脸上的笑意更是浓烈了几分,“皇上命奴才代为转告夕御医,皇上说,夕御医要是玩够了,就早些回家吧,毕竟……”玄公公话语一顿,一副警惕的模样望了望四周,见无人敢听,方才凑近了几分小声道:“毕竟只有家才是最好的。”
话音才刚落,玄公公就立刻逃命似的弹跳开去,就唯恐下一秒会遭了暴揍似的。而听完这一番话,夕若烟也果真是差点气得要抡起拳头揍人了,不过想想还是给忍了下去。
不过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让她不舒服,什么叫做“玩”啊?她分明就是请旨出宫侍疾的好吧,怎么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好端端的变了一个味呢?
夕若烟心中忿忿不平,但转念之间再想到玄公公的最后一句话,不觉间便红了脸颊,胸膛之中所积聚的那点怒气也瞬间荡然无存。
在皇上身边当值多年,玄公公也是一个善会察颜悦色的主儿,见夕若烟貌似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这才敢重现笑脸,讨好般的凑了上去,“夕御医,奴才也只是照着主子的意思传话而已,您可千万千万别动怒啊!不过,皇上这两天的确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回宫之后,夕御医可得去太和殿看看皇上,可别真让皇上伤了龙体才是。”
一番话说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北冥风的意思,也明确的告诉了她,那些话不过只是照搬照旧说给她听的,如要生气,那还得找对了人才是。
夕若烟胸口一闷,也懒得再和他多做纠缠了,由不得便要下逐客令赶人。玄公公也不多做逗留,传到了话,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可是皇上传召了?”祁零走过来,即便不问也大概能够猜得到一二分。
夕若烟不敢隐瞒,但方才那些话也着实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遂点了点头,言道:“是啊义父,出宫好些天了,再不回去,外边又该起流言蜚语了。”
其实就算是她今日不回宫去,照着北冥风今日这么大阵仗,又是微服出宫造访祁府,又是大张旗鼓的一连赏下这么许多珍贵药材,就算是祁家不想成为那风口浪尖上的热议都是难了。
祁零闻言不过笑笑,虽不多言,却也是默认了。
交代好一些事情后,夕若烟便让庆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了。
来时因为担心着祁零的身体,出宫太过匆忙了一些,不过只简单的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但此番回宫,祁零却是吩咐了祁管家准备了不少的东西让她带回去。虽不过只是一些小点心和小玩意什么的,但到底也是长辈的一份心意,夕若烟吩咐庆儿俱都一一带上,站在府门口与祁零依依惜别后,二人这才登上了回宫的马车。
出宫这些天,景褀阁一切照旧,梦妃也未曾来此找过麻烦,留守的宫人们除了日常该做的事情外,倒是过着十足清闲的日子。若真要是仔细算起来是哪里有了改变,就当是御药房那边了。
就在上次御药房招收医女,夕若烟明确了态度让然姑姑掌管御药房一切大小事务后,然姑姑果然没让她失望,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不但收复了以往落在曹姑姑手中的权柄,就连重新招收医女一事也是做得不错。
早早的得到了夕若烟今日会回宫的消息,然姑姑赶早儿的便来景褀阁中等候了,直到夕若烟梳洗换装完毕,这才在明月楼中接见了然姑姑。
“奴婢见过夕御医。”
“姑姑快请坐吧,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御药房可没出什么岔子吧?”夕若烟招了然姑姑就近坐下,再各自斟上一杯香茗,笑意妍妍,温和又平易近人。
然姑姑顺势而坐,却是不敢去喝桌上的香茗,低眉顺眼的道:“夕御医请放心,御药房一切相安无事。另外,奴婢也照了夕御医的吩咐重新筛过了入选的人,这是新入选的医女名单,还烦请夕御医过目,如有需要更改的,奴婢也可照着夕御医的吩咐再做出调整。”
说罢,便双手恭敬递上一份红色册子。
夕若烟含笑伸手接过,却不看一眼便随手搁置在了面前的青瓷桌上,然姑姑不解其意,微微有些怵色,“夕御医这是……”
“当初我既提拔了姑姑,那就证明我是信任姑姑的,不论是姑姑一颗尽忠职守的心,还是办事的能力。”夕若烟轻啜一口香茶,微微一笑:“选拔医女一事,姑姑说了就算吧,稍后便可着手去做,除非要紧大事,其余的,姑姑都可一人决断。”
“是。”然姑姑起身行了一礼,见夕若烟再无吩咐,方才重拾了人口册子告礼退下。
不多时庆儿捧了一碟子精致的点心上来,回头望了望然姑姑离去的方向,言道:“然姑姑可是为了御药房中之事?”
“嗯哼。”
“听说那曹姑姑可是梦妃身边之人,主子你公然削了曹姑姑的权,让然姑姑掌管御药房,就不怕曹姑姑一状告到梦妃娘娘那里去,再来为难主子吗?”庆儿俯身为夕若烟布置碗筷,却免不了有些担心。毕竟最近主子可是忙得很,她可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再来令主子心烦了。
“那又如何?”夕若烟毫不在意,既然她敢当面给了曹姑姑难堪,就不怕她去告状。
再说了,这后宫还不是她梦妃的天下呢,可御药房却是皇上金口玉言让她掌管的,她想要谁掌权左右不过只是御药房内里的事情,梦妃的手即便是伸得再长,那也是无权过问她御药房的事情。
“主子就当真是丝毫不担心?”庆儿侧着脑袋,斜睨着目光望着夕若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真真是可爱极了。
夕若烟噗嗤一笑,顺手抄起桌上的银筷子便重重地朝着庆儿的脑袋上敲下去,瞬间疼得庆儿呲牙咧嘴的。这刚要喊些什么,夕若烟一记厉眼瞪来,立时便吓得她耸拉着一颗脑袋不敢再言语。
这模样看得夕若烟忍不住一笑,偏偏又强忍着,硬是摆了一副严肃脸来,“坐下。”
庆儿不敢反驳,乖乖坐了下去,那嘟起的粉唇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委屈。
夕若烟不理她,低头轻轻一笑,玉手执起精致的银筷子夹起碟中的一块如意卷,放至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再取出袖中的湘绣丝帕拭去唇角的残渣,方才状似不经意般悠悠的道:“听说前些日子梦妃受了皇上的责骂,可知其中原由?”
一听夕若烟问起这个,庆儿当即便来了精神,立马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虽然不过是听一些小宫女无事时嚼舌根时说的,但庆儿依旧是讲得眉飞色舞,就好似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那活泼的样子看得夕若烟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
太和殿偏殿的书房内,北冥风正执了一本书认真看着,玄公公立于殿中正详细诉说着祁府的事情。譬如赐东西时祁家上下的各种反应回复,再譬如说传话时,又是怎样的一种态度,说了什么。
原本北冥风要听的也不是这个,那些东西虽是赐给了祁府,但实在的用意,却还是另有其人。
眼尖儿的瞥见北冥风浓眉微蹙,玄公公立时便停下了那滔滔不绝的话,转而换了话锋:“奴才在对夕御医传达皇上的话时,夕御医先是一怔,随后便红了脸……”
翻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北冥风唇边似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弧度,不消片刻,便又若无其事的认真看起书来。
玄公公知道自己的话是说得对了,又连连说了一些关于夕若烟的反应之类的,虽然有些事是过于添油加醋了一些,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话还是很合他们皇上心意的。
“赏。”两片薄唇轻启,北冥风心情颇好,随手扔了手中的书到桌上,起身一扫锦袍,“今儿天气不错,走,随朕游园赏花去。”
“遵旨。”玄公公笑着应下,忙小跑着到殿外,高声道:“皇上摆驾御花园。”
又是平静的两天过去了,宫外醉仙楼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祁洛寒那里也同样是毫无进展,正好得了空,夕若烟便去御药房中检视了那一批新来的医女们。
虽说是新来的,但这批医女明显是对着那些药材有着极强熟悉度的,想来不是曾经学过,也该是跟自小的生存环境有关,耳熟目染自然也就懂得一些。
一番粗粗检视下来,夕若烟惊讶的发现,这一批入选的新进医女的资质,比起上一批可是要好上不止一点。且她们的领悟能力也十分的厉害,不过只听了一次讲解,就约莫有一半以上的人能够领悟,着实让夕若烟惊喜不已。
由此看来,虽是她们原本的资质不错,不过也得多亏了然姑姑能够慧眼识珠,要是换了另一人,只怕还不知会放些什么人进来污染这偌大的御药房呢。
起初曹姑姑还想要仗着自己原先的地位闹出一些风波来然姑姑称心,不过这风浪尚未起,夕若烟便先一步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直叫曹姑姑弄得一身骚,一张老脸丢得尽了。
如此一来二去的,曹姑姑知晓了厉害,也明白了自己玩花样在夕若烟那里是讨不了好的,便也渐渐认了命,不敢再兴风作浪。哪怕有些时候不太安分,却也不敢再搞些什么大动作出来了,倒是给然姑姑少了一桩麻烦事。
而有关那红衣女子的消息,却是在三天后传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