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满肚子的委屈尚且还未有来得及说出口,一道沉重且难掩怒气的声音已率先响起,梁钰一吓,忙拉着管家躲到了他的身后。
管家回头看他一眼,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刚迈出府门的男子躬身做了一揖,“老爷。”
听见管家的声音,梁俊下意识的朝着声源处看来,待瞥见管家身后的一角衣袍时,一甩袖炮,重重哼道:“逆子,还不给我滚出来。”
“爹。”梁钰被吓得身子一颤,探出头来,颇有些惧意的低低唤了一声。
梁俊也是被气极了,背过身去也省得看他。
倒是一直惯着他的管家怕事情闹大,更怕老爷会一时惩治少爷,便赶紧拉了拉梁钰的衣角,朝他挤眉弄眼的意在他过去主动认错。
梁钰虽然畏惧不敢上前,但管家的意思他也明白,也同样担心一会儿自己不肯过去会更加惹得爹生气,到时候可就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如此想着,梁钰心中纵是再害怕,却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上前。
“你这个逆子。”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梁俊心头大怒,扬手便要一巴掌打下,梁钰害怕,忙抬手挡住,“爹。”
“你就是梁老板吧?”不想再看他们父子之间的闹剧,夕若烟适时的开口截断,“既然梁公子已经平安回来了,那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大家就此别过吧。”
“等等。”
听到声音,梁俊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这几个人,在他们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开口唤住,“你们几位是……”
打量的目光自面前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梁俊细细的观察着,只是对于北冥风兄妹还有夕若烟着实是没有什么印象,也觉得脸生得很,倒是目光在扫过秦桦身上时,倒多出了几分印象来。
“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明明觉得眼熟,可一时又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倒叫梁俊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秦桦不言,本来梁钰给他的印象便不好,方才还说出那样自以为是的话来侮辱他们,如今再见着他老子,这厌屋及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的态度。
听到梁俊这么一说,也不管他们之前是否当真是有碰过面,反正他是毫无印象的,只除了这梁老板的“名声”外,对梁家,他还真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印象。
只怕就算是有印象,也不过只是建立在贿赂官员,欺压百姓,经商不仁这些印象之上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梁俊还该祈祷着他不要想起来才对。
眼见着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梁钰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只要一想到方才自己所受的委屈,还大老远的从西郊一路追着马儿跑回来,一颗心却少不得一番怨念。
估摸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此刻爹也在这儿,就算是爹气他擅自出府,又这么晚才回来想要教训他一番,但也不会由着旁人欺负他的。
如此想着,梁钰的一颗心倒也定了几分,咽了一口唾沫,便壮着胆子上了前,“爹。”
一听到梁钰的声音,梁俊顿时又怒火中烧,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火味十足的道:“干什么?”
“不是的爹,您别这么凶嘛。”梁钰怯生生的站在梁俊的身旁,听到那一声毫不客气的“干什么”,一时间底气不禁又弱了几分,“爹,您气我我也知道,但是你总不能让别人欺负您儿子吧!您都不知道,他们几个人的心有多狠,竟然把您儿子一个人丢在山上,您儿子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呢!”
唯恐梁俊不信,梁钰还特意将自己的惨样显露人前。
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梁俊,在看见儿子身上那破了好几处的衣衫上,眸光一沉,也多了几分怒气。
只是这怒气不是源于梁钰,反倒是好心将梁钰给送回来的秦桦几人身上。
因为梁钰衣衫上破出的几处地方很明显就是被鞭打过所留下的痕迹,而且再看自己儿子浑身脏兮兮,头发蓬乱的模样,也不禁更加坚信了几分。
虽然他起初的确是恼梁钰不听他的话擅自出府,但自问天地间,还没有哪一个父亲会不疼儿子的。更何况他梁家一脉单传,膝下不过也只是有梁钰这么一个儿子,纵然气,也断不会由着旁人欺负了去。
见着梁俊相信,梁钰一时间也底气足了几分,仰头看着秦桦一行人,那高傲的模样,简直可用桀骜不驯一词来形容。
只是听到这样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语,夕若烟冷冷哼了一哼,只觉得分外可笑,“好一张巧嘴,好一个拥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梁钰,若非不是我们对你出手相救,只怕现在,你都早已成了山中冤魂一个了吧!”
没有一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颠倒是非黑白冤枉他们,早知如此,方才就不应该救他,让他活活被那红衣女子打死才好。
也省得好处没捞着一个,倒是惹得一身骚。
“到底怎么回事?”梁俊皱眉,凌厉的目光睇向梁钰。
被自己老爹这气势一吓,梁钰心生怯感,却仍是不改口风,“爹您别信他们满嘴胡说,他们把您儿子扔在山上是事实,他们还让我追着马跑回城来。爹,您儿子我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啊,不管怎样,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替我出这一口恶气。”
虽然他们救了他的确是事实,可他们让他从城外西郊一路追着马跑回来也是不争的事实,纵然恩情不能忘,但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遭到过这份罪了?不管如何,这口气他是一定要出的。
居然让他从城外一路追着马跑回来,他也要让他们也都尝尝这追着马跑的滋味,否则这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脑海中只要一想到他们也追着马一路快跑的样子,梁钰心中便是一阵窃喜,就连身上被鞭打过的疼痛也都全然抛诸脑后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好心为你解围,还带你回来,你怎可胡言乱语冤枉我们?简直是太过分了。”被这样一抹黑,饶是再好脾气的北冥雪也省不得动了怒。
亏方才她还觉得秦大哥将梁钰放在西郊,让他自己追着马跑回来的举动甚是有些过分,为此她一路上还心存歉疚,可是现在她才发现,事实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怪连一向心软的夕姐姐都对此事不闻不问,原来竟是她傻,错将毒蛇当羊羔。
难怪人人皆说蛇是捂不热的冷血动物,如今看来,不但是捂不热,还会反咬恩人一口,这世上,竟还会有这般恬不知耻的人。
“冤枉?”梁钰冷冷一哼,气焰不但不小,反而愈加大了起来。
站在梁府门前的大理石石阶上,梁钰微微低头睥睨着看上去十分娇弱的北冥雪,那纨绔少爷的气焰又顿时显露无遗,“什么叫冤枉?难道不是你们把我丢弃在山上让我自己跑回来的?我哪儿有冤枉你们?本少爷的脚都现在都还疼着呢!”
两方的争执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原本那些行人也只是路过时回头看一眼,可是眼下双方僵持不下,越吵越烈,便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围观。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北冥雪心中气愤难当,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不禁因此而加快了几分。
夕若烟担心她会气坏了身子,主动上前搂过她的肩膀,又替她顺了顺背,好让她能够好受一些。
灵动的双眸一转,夕若烟抬头望了望四周渐渐聚集的人群,心中多少也想到了一些应对之策。
她忽然一笑,扬声道:“在场的诸位都还请评评理,这位梁府的公子在城外西郊处遇到了绑匪,还差点儿惨遭毒手,我们几个恰巧路过救他于水火之中,还好心带他回来,他却反言污蔑我们,都还请大家为我们评评理,还我们一个公道。”
“你你、你胡说。”受着周遭人的指指点点还有私下议论,梁钰本就底气不足,这下却更是有些站不住脚了。
纵然旁人并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梁钰在靖安城中横行霸道惯了,平时里本就已经积了不少民怨,此刻也不管围观的人究竟知不知情,哪怕即便只是为了为报往日被他欺压后的怨气,此刻也决计是不会有人站出来帮着他说话的。
而夕若烟也就是打定了这么一个主意,才故意有此一招。
她就是想要看一看,在那么多百姓的谴责之下,他梁钰到底还要什么话好说?
眼见着四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北冥风担心他们的行迹败露,不由得暗自里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耳语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是闹得大了惹来了官府,只怕后果难以收拾。”
皇上微服出宫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再扯上了这么一件纠纷之中,若是被有心之人认出,只怕又少不得让人以此大做文章。
他自己倒还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他身为皇上,难道会连这点儿小麻烦也解决不了?
只是雪儿还尚且待字闺中,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少不得污了雪儿的清白名誉。他倒是可以不为自己着想,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妹妹多想一些。
“你担心个什么?梁钰在城中的声誉本就不好,此事又是他理亏,别说在场的不会有人向着他,就算是真闹到了官府那儿,难以收拾的也是他。”夕若烟不以为然的一笑,“况且,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胆子敢闹上官府。”
试问,一个从最初开始便是以谎言骗人的人,他能有那个胆子敢公然将此事闹上官府?
说白了,这梁钰不过也就是想要报方才他们将他丢在半路的仇,可眼下事情已经闹大,只怕也不是他最初所预计的样子。
所以啊,眼下该着急的人不该是他们,而是那个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底气可以站得住脚的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