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
纵然心中早已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此刻听着楚玥自己亲口说出来,夕若烟还是免不了的有一些意外。
不过如今,有一件事情她却是更加不明白了。
这楚玥既早已心有所属,那当初又为何还要进宫?还有那个聂辰,他又是如何进得宫来的?
一个普通人能进得宫来绝非易事,但是这个聂辰,又是如何进来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仍旧还是一个未解的迷。
“聂辰比我大两岁,是我七岁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我们家在云州,聂家因为经商的原因举家迁来云州定居,就在我们家的隔壁。”提起往日光景,楚玥突然柔了目光,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更是带着无尽的幸福,竟不觉间叫夕若烟微微怔了怔。
“因为家里的原因,小时候的我很内向,也不爱说话。一次跟采荷在家中园子里放风筝的时候,风筝线断了,正好落在了聂家的后院,小时候不懂,就独自跑去聂家找风筝,也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聂辰。”
其实细细算来,在爹娘还有哥哥无法陪伴她的时候,是聂辰陪着她度过了一个最快乐的童年。
他们曾一起看书,也曾偷偷翻上围墙,趴在围墙之上偷看哥哥习武练剑,他们会一起去河边捉鱼,也会偷偷跑去后山放风筝,聂辰就像是一个贴心的大哥哥一般照顾着她,保护着她,带给她欢乐,带给她惊喜。
小时候的她是真的很依赖聂辰,也曾天真的将他当成是亲哥哥一般看待,可是后来她方才知道,其实那种依赖,名叫做喜欢。
之后他们都渐渐长大了,不再赤脚去河边捉鱼,不会再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翻在围墙上偷看哥哥练剑,更加不会没有顾忌的在一起说说笑笑。
聂辰长大后,是个饱读诗书,谦谦有礼的公子哥,而她,也渐渐长成了一个温婉可人,知书识礼的闺中小姐。
在有些话没有说破之前,他们都一直保持着这种恰似“兄妹”一样的关系,但是这种关系看似十分的亲近,但是却也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懂事之后,他们也曾在一起吟诗作画,她抚琴,他吹箫,她作舞,他绘她,倒也是十足的惬意潇洒。
侧面凝着楚玥唇角处微微上扬的弧度,有些话夕若烟不用问也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有些时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往往就是回忆。
软下了语气,夕若烟温言问道:“既然相爱,那后来,你又如何会进了宫?”
她看得出来,楚玥是深爱着聂辰的,而那个名叫做聂辰的男子,大概也是真的喜欢她吧,否则,又如何能够冒死也要进得宫来?
“我与聂辰是青梅竹马,早年我爹娘与聂辰的父母都有意要将我俩撮合,只是后来还未来得及谈及婚假,聂伯父在一次生意中出了事情,聂家负债累累,聂伯父更是被逼得疾病突发,什么都没有留下便长辞人世,只除了,那一笔巨债。”
浅浅叹了一声,楚玥倚着凭栏而坐,回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感慨万千。
“后来呢?你们为何没有成亲?”灵眸一转,夕若烟试探着问:“是因为……聂家破产,又负债累累?”
在这个世间,父母都是一心为了孩子好,尤其是女子,父母更是希望其能够嫁一个能够给自己女儿一个依靠的男人。
有时候,婚姻之中有真爱很重要,但是却没有一个父母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且还负债累累的穷光蛋,那岂非不是日后将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尽苦楚?
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有谁会舍得自己的女儿将来穷苦一生?
若是楚氏夫妇因为这一点便打算断了与聂家之间的联姻,此法虽然太不人道,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够过得好,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岂知,楚玥听罢却只是摇头,“我爹娘并非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聂伯父出事之后,债主曾上门前来讨债,一下子掏空了整个聂家不说,更有者贪婪不尽,竟还想逼迫聂伯母拿出更多的钱财来,说是不还债,便要当场打死聂辰,以命偿债。聂伯母一气之下重病不起,让原本便已经愁云满屋的聂家更添霜雪。”
顿了顿,楚玥又道:“我父母并非是那种持有门第偏见之人,聂家出事之后,爹娘还曾拿钱出来替聂伯母治病抓药,只可惜聂伯母终究……还是去了。”
她尤记得聂家的情形,聂伯母去世的时候,聂辰哭得是有多么的伤心,原本一家其乐融融,也因聂辰的父亲做着生意,家中吃穿不愁,也是较为富裕一些,但是只一夜,整个聂家大宅便瞬间一空。
死的死,病的病,唯剩下一个空壳子与孤孤单单的聂辰而已。
眼波流转,回忆当初,楚玥不禁有着许多感伤,想起当年聂家的惨状,至今心中也还沉痛不已。
望着湖面的目光已经渐渐有些模糊,楚玥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才勉强忍着眼泪不被流下。
楚玥起身,转身看着夕若烟时,那一双美眸下已经有着淡淡的红色,夕若烟欲加劝解,可是话到了唇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唯有生生忍下。
“聂伯母去世之后,聂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原本他该是有着大好的锦袖前程,可是自此之后却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楚玥垂下了眼眸,伤感中不觉又多了一抹叹息浮现。
她道:“自聂家遭逢变故,聂伯母去世以后,聂辰开始性情大变,他嗜酒,赌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竟是将聂家剩下的唯一一点田地也给赌输,押给了赌场的人。爹娘几番苦心劝解无用,只觉得他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便也彻底就此打消了我俩联姻的想法。”
其实爹娘会做出这个决定,她一点也不意外,也从未有因此而埋怨父母,纵然起初是有大吵大闹过,可是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做父母的,有哪个的初心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好?
那段日子,聂辰也的确是让她很苦恼,他变得都已经快不像是他自己了,她劝过,开解过,可是最后都是无用。
看着聂辰那个样子,她也心痛,也难过,背后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彻底没有办法了。
“那你又是如何进的宫?还有他,又是如何进来的?”夕若烟尚有此事不解,虽然听了楚玥的遭遇,她也很为她感到惋惜,可是一码归一码,终究还是不能够将其混为一谈。
楚玥低垂了头,眸光闪烁,似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够言明一般。
夕若烟眼尖的发现,也知道她的犹豫,只怕这一番犹豫之后,这疑问的解答,楚玥也终究还是不会告诉她。
不过也没关系,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便是秘密。
既然有了线索,也知道了聂辰这个人,她想要调查出他的来历,还不是小事一桩。
若换了是平常,兴许她是不会就此作罢的,毕竟事关冥风,她是无论如何也势必是要查出一个真相来的。
但是今晚她却是心软了,她并不想要逼迫楚玥说她不愿意道出的事情,不但是因为楚训的原因,更者,还是因为惺惺相惜罢!
楚玥是个很痴情的女子,对于重情重义的人,她向来都是秉持着一份敬意的,就算楚玥所做的事情已经有悖伦常,但,她终究还是不忍了。
“算了,夜里风凉,回去吧。”不再多加问及什么,夕若烟转身踏上了小舟,是当真不打算再继续就着此事要多加逼问些什么了。
楚玥一时不料到她竟是真的会打算不问,一时愣了,只望着夜色之下的那抹背影静静出神。
回头见楚玥仍旧呆在原地不动,夕若烟却是已经有些不耐了,“还在想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楚玥刹那回神,一双玉手揪紧了衣衫,踌躇了许久方才踏上了夕若烟的小舟。
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夕若烟竟当真是没有再就着此事多问些什么,一路驶着小舟安安静静的只字未言。
夕若烟既是不多问,楚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路之上倒也还是安静。
小舟回到陆地的时候,聂辰并未离去,见着她们的小舟缓缓划过来,便想也不想的就快步迎了上来。
反正都已经被夕若烟发现了端倪,聂辰索性也就不再刻意隐瞒着什么,上前去小心扶着楚玥下了小舟之后,便长身立于她的身旁,那搀扶的手并未放下,那一副画面看去,真真就像是在秀着恩爱一般。
只是,当着她的面公然与皇上的妃嫔秀着恩爱,他们当真是在找死么?
视线悠悠落在他们二人相握的手上,夕若烟凉凉一笑,随即也不多言,转身便潇洒离去。
待至她已经走得远了,聂辰方才有些担心的望着楚玥,“就这样放她走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她会将今晚之事给说出去?”
“那你想如何?”楚玥故意一问。
“方才你是有机会的,我们应该……”聂辰不再说话,而是抬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面上冰冷,表情更是显得有些狰狞,与从前那个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聂辰倒是显得有些判若两人了。
楚玥凝着他,见着他脸上露出的那带着狠意的表情,突然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聂辰,你何时也变得这般的嗜血成性了?”
“我……”被她这么一堵,聂辰瞬间便说不出话来了。
楚玥却不再去看他,别过头去已有些无力再去辩驳什么了。
久久,她方才道:“夕若烟不是普通人,如果她出了事情,皇上必定深究,到时候事情一但闹大,你我是不可能会逃得脱的。还有,我不想连累哥哥。”
“可要是她将今晚的事情给抖落出去,我们也一样会死啊!”聂辰急了,因为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今晚的事情一但传扬出去,他们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你怕死?”楚玥冷冷一笑,话中几近嘲讽。
“不,我只是担心你。”聂辰搂着她,着急的解释着。
若换成了是平时,楚玥说不定还会心软,可是如今却……
抬手挥落了聂辰放在着急手臂上的手,楚玥已觉得疲倦了,更加不想再多说些什么,转了身便要离去。
“行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