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风闻言斜睨他一眼,二人目光相对,秦桦亦是不闪不避,眸中流露出的坚定,也已然透露出了他此刻心中的坚定。
“我知道你心中也许有所顾忌,但成大事者,就应当不拘小节。”秦桦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成熟稳重来,“你能有如今的地位实属不易,你的每一步走得有多艰难,我都一一看在眼里,这片江山不但有你的心血,也有我的付出,所以,我们绝不能轻易失去。”
大掌落在北冥风的肩头,那微微压下的力道带着秦桦心底的坚持与肯定。
这片江山是他与冥风共同打下的,他不会觊觎这北朝国至高无上的位置,但是却也不能够让别人随意侵占了去。
这个位置,只能够是属于冥风的。
视线落在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掌,北冥风目光定了定,忽然掀唇一笑,“朕与你的想法相同,语宁是朕的表妹,她想要什么,朕都可以尽力去满足她,这是朕作为一个表哥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收回了手,秦桦定定的望着他,心中正诧异着什么。
北冥风却是一笑,起身,负手而立道:“朕可以答应让她嫁给北冥祁,但是,朕却不会容忍有人来觊觎朕的皇位,朕的江山。”
黄袍加身,北冥风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中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霸气,那衣袍之上所绣的两条金龙盘旋,更是彰显着他的地位尊贵无比,威严不可轻犯。
精致的五官显露出一股冷冽之气,但不同于北冥祁的狠辣,他的冷,是对着那些妄图觊觎他江山,觊觎他身边之人的冷,虽然做事不同于北冥祁那般的狠辣果断,却也叫人不敢轻易忽视,更加不敢允以挑衅。
紧紧盯着他修长的背影,秦桦缓缓起身,眸光微微闪烁,有些不确定的道:“那这么说,你是要开始对平南王府下手了?”
北冥风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望着他,只是方才还浮现于脸上的淡淡哀愁已经彻底消失,转而浮现的,是独属于天子的那份霸气。
他踱步上前,定定的道:“如你方才所说,朕该还的已经还清了,既然他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在利用朕,而不是将朕当成他的亲外甥看待,那么朕,也无需对他太过容忍客气。”
母妃是上官衍的亲妹妹,可母妃在世之时便已经叫他提防这个舅舅了,那也就是说,对于上官衍,他也不需要多加忍耐。
纵为血缘之亲,倘若上官衍安安稳稳的做他的平南王,只在冀州城享受他的一片天地,而不去妄图觊觎其他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那也就罢了,但如果他狼子野心始终不改,那么,也就别怪他不念血缘亲情了。
“你打算怎么做?”多年的兄弟之情也不是假的,经北冥风这么一说,秦桦很快便领悟了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问道。
“朕收到消息,明日一早,北冥祁便会带着语宁前去冀州城。”北冥风冷冷一笑,心中更是对此鄙夷到了极点。
秦桦闻言也只微微一愣,但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古往今来,女子成亲之后都有三日后回门一说,上官语宁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北冥祁明明就不喜欢上官语宁,指不定还因为她代替夕若烟上了花轿一事而对其心生厌恶憎恨,可是为了她背后的平南王府,即便心中再恨,却也能够忍得下这口怒气。
这北冥祁娶不成若烟,却娶了一个背后有着更大势力的上官语宁,也不知冥风走的这一步棋,到底是对?还是错?
鄙夷的笑容之后,秦桦开始有些隐隐担心,照着如今的情形来看,这北冥祁借着上官语宁三日回门的机会前去冀州,若非不是有什么计划,他随便找一个推脱的理由即可,犯得着自己亲自去?
看来,北冥祁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抓住平南王府这一脉的势力了。
“冀州相隔皇城有着千里之远,就算他们明日早早的便出发前去,没有个三天三夜是到不了的,届时,三日回门的时间早已经过去。”秦桦在心中默默的算着时辰,同样,也在暗自担忧着。
“两城相隔千里,三日回门看的不是时辰,而是心意。”北冥风星眸微眯,隐隐透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来,“如果朕没有料错的话,平南王对语宁要替嫁成为祁王妃一事本就抱有不赞同的心态,毕竟在他心中,以他平南王府的势力,语宁嫁什么人没有?向来都该是别人求着语宁下嫁,而不是语宁自贬身份,用这样的方式自己主动贴上去。”
顿了顿,北冥风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怕只怕,北冥祁明明心里不喜欢,表面却还要做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就凭着这不远千里也要陪着语宁回门的心意,平南王只怕也会摒弃前嫌,就算一时还不能接受,也不会对北冥祁再有什么排斥的想法。”
“可是依照上官语宁那个性子,只怕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回想起从前在宫中见到上官语宁时,她那一副趾高气昂,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秦桦心中便不禁一阵恶寒感袭来。
犹记得最初见她时,他还在心里腓付,不知将来会是谁娶了她,指不定成亲后会是怎样的饱受摧残,却没想到……
偏偏这个人,竟然会是北冥祁。
北冥风摇了摇头,深深吸纳一口气,方道:“你也太不了解语宁了。她既然都愿意为了北冥祁而来求朕,甚至都不惜用‘代嫁’这种下作的方式也要嫁给北冥祁,那就明摆着说明了,这北冥祁在她的心中,占据的份量可不少。”
“再多,也还能比得过你这个宠她,容她的亲表哥?”秦桦随口接上这么一句,可待这话一经出口后,却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听了他的话,北冥风却只是苦笑着摇头,这感情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不过依照今天的局势看来,指不定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今日进殿的时候,他刻意留意了一下上官语宁,他发现,不过只一个晚上的时间,语宁整个人都仿佛憔悴了不少,与北冥祁做着恩爱夫妻之时,也能够轻易看得出是有多么的不情不愿。
不是真心喜欢,语宁又怎会容忍到这个地步?
北冥风叹气摇头,秦桦却是满心焦虑,看样子,他们是注定了要失去平南王府这一势力了。
如此说来,这平南王府,也是断断不能够再留了。
两人沉默间,玄公公踏着小步子匆匆入内,对着殿中的两位主子一一行礼之后,方道:“皇上,祁大人与祁侍卫在外求见。”
北冥风回神,视线与秦桦稍一对上之后,便道:“有请。”
“是。”玄公公颔首应下之后,便又匆匆折身出了大殿。
目光自已经空荡了的大殿外收回,秦桦道:“既然他们来了,想必是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议。”
“不用了。”北冥风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你我手足之情胜过亲兄弟,朕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你的,你不需要离开。”
秦桦不言,微微垂下头去,心头却是生着一道异样的情绪。
不出一会儿,玄公公便领着祁家父子入内,而后又折身出了大殿,为他们守着殿外去了。
祁家父子步至殿中,拱手行了一礼之后,北冥祁凝着他们,声音平淡无波,“祁大人在大理寺牢房受了委屈,朕不是让你在府中好生休息吗,怎么又进宫来了?”
“皇上。”祁零双膝跪下,两手贴着冰冷的地面,头颅更是低低地垂着,俨然一副行跪拜大礼的姿态。
北冥风一惊,“祁大人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起身。”
说着,北冥风便要亲自上前去搀扶,可这才刚朝前走了一步,原本站定的祁洛寒也跟着下跪,拱手道,“皇上对微臣父子恩重如山,微臣父子蒙受不白冤屈,所有人都对我们避之不及,只有皇上,还有秦将军深信微臣父子的清白,并且还努力找寻证据还我们一个清白公道,此大恩大德,微臣实在无以为报,此生此世,只衷心听于皇上吩咐,为皇上尽忠。”
言罢,祁洛寒也弯腰深深叩了一个头,心中的感激之情更是清清楚楚的溢于言表。
这下北冥风也算是清楚了他们今日的来意,敢情他们这是来特意谢他的搭救之恩的。
抿了抿唇,北冥风目光睇向身旁的秦桦,秦桦颔首会意,于是含笑上前扶着他们二人起身,“二位大人何必行如此大礼,皇上勤政爱民,既知二位大人实属冤枉,定然是会想办法还二位大人一个清白公道的。”
由着秦桦与祁洛寒一左一右的扶起,祁零强忍住要老泪纵横的冲动,感激道:“皇上待我祁家的恩情,老臣铭记于心,若皇上有什么吩咐需要,老臣父子,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今日他们祁家能够逃过这一劫,表面虽是秦桦与楚训两位将军竭力搭救,可他心中也甚是明白,这背后若是没有一个地位更高之人的首肯,就算是有秦桦与楚训的相助也是无济于事,而他们父子二人,只怕也是要真的要难逃一劫了。
“祁大人言重了,朕不需要你们赴汤蹈火,也不需要你们以死来证明自己的衷心,我北朝正需如二位这样的忠肝义胆之士,你们只需要尽心为我北朝尽心尽职,这便是对朕最好的报答了。”北冥风平静的道。
眼前这两人,他们一个是若烟的义父,一个又是若烟的弟弟,要是他真让他们去做什么需要赴汤蹈火的事情,那丫头还不得恨死他!
想起前两日因为祁家父子含冤入狱,夕若烟哭得那叫一个惨呐,至今想想都还让他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