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竹林后的平原上跟着楚训学了整整一天的骑马,虽说要与楚训媲美还差的远,但至少,如今她现在自己上马下马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只骑在马背之上溜达两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之前与楚训约定好,每日结束训练的时间是酉时一刻,但因为今晚她另有安排,便打算提前离开,难得楚训没有为难她。
而向来在教学的时候,楚训是最讨厌有人在一旁打扰的,所以不但他自己未带侍从,就连庆儿也被他打发去了紫竹林外等候,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
一整天都呆在马车里,庆儿早就已经受不了了,眼见着那一抹从紫竹林内走出来的身影,顿时眉眼一亮,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我都快无聊死了。”
“不是让你先去逛逛,晚些时候再来吗?”夕若烟浅笑,与庆儿一同朝着前方的马车走去。
“你不在,我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还不是一样无聊。”没有主子在一旁,别说逛街无聊了,就算是有好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她也只会觉得食之无味。
说到底,也都怪那个楚将军,不让她进去陪伴主子,倒是吃饭的时候想着让她去买,一想到被这样不公平的对待,庆儿就差没在心底将他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一遍了。
夕若烟倒是没去管这么多,上了马车之后,便让车夫赶紧往朱雀门赶。
从凤凰大街到紫竹林的路途是一段山路,虽然不是特别崎岖难走,但一路之上却也颠簸,若非不是已经在马背之上习惯颠簸了,只怕就这短短的一节山路,就足够让她难受的了。
毫无疑问,在忍受山路颠簸的同时,她还要忍受着庆儿不断在耳边的絮叨。
当然,絮叨的话语,无疑不就是在埋怨楚训的各种不人道。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夕若烟闭目养神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遂抬头将她打断,“对了,今早让你传给冥风的话,你传到了吗?”
今早吩咐了庆儿去太和殿传话之后,她便等不及庆儿回来,独自一人便来了这紫竹林,算起来,她还真是不知那传话的结果如何。
听主子这么一问,庆儿絮絮叨叨不停的一张小嘴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主子你就放心吧,既是主子相邀,皇上定然会前去赴约的,都不必再问结果了好吧。”在庆儿心里,问结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皇上那么在乎主子,好不容易主子相邀一次了,皇上哪儿还有不去的道理。
夕若烟不言,阖上云眸浅寐,庆儿见她实在疲倦,也不再多言,只安静地陪在一侧,直至回到了皇宫。
只怪昨夜她只顾着赏花了,真是半点儿也没有休息好,今日虽是因为对骑马的兴头劲儿正足所以有些精神,可一回到景祺阁,那疲倦之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真是挡也挡不住。
庆儿见她实在疲倦,便出声劝道:“主子要不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到了时辰奴婢叫你。”
因着实在是困得慌,夕若烟也没有再强撑,只嘱咐了庆儿记得到了时辰叫醒自己,便实在耐不住困意,上床歇息去了。
而同样的时辰放在太和殿中,人人却是一脸的急色,半点儿不曾懈怠。
不久前的太和殿,十几名大臣纷纷齐聚殿中,因着边境闹了饥荒,不但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也更加令朝中大臣们忧心忡忡,纷纷上折子请求解决方法。
若是其他地方闹了饥荒,大概朝中大臣们也不会如此紧张迫切,而是因为边境乃是一国要地,边境安宁,则京中安稳。而同样的,倘若边境乱了,百姓们对朝廷怨声载道,只怕会引起国中大乱。而此时若是有别的国家想要趁此机会入侵北朝,那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令人忧愁的是,朝中大臣虽然纷纷上折子请求解决办法,但却是无一人能够提出一个能够完美解决此事的良策,倒是吵吵闹闹的,弄得人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将殿中吵闹的大臣遣退,面对眼前案桌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北冥风心中万分烦扰,一气之下,竟挥手将桌上的所有奏折全都扫落在地。
奏折纷纷落地,一旁伺候的玄公公身体一怔,怯怯的将目光投到了殿中的秦桦身上,寻求支援。
“真是一群废物,我北朝都养了些什么人,无事时只知拉拢官员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倒,如今好了,边境出了事情,他们一个个的就只知问朕,问朕,没有一个是有用的,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嘭”一声,眼前的案桌被北冥风一把掀翻,桌上的笔墨纸砚被齐齐摔在地上,黑色的墨汁顺着玉阶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也染黑了铺于地上的锦缎。
北冥风长身而立,因为气极,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着,忽然一手撑在了龙椅扶手的龙头之上,那手下的力气,大有一种将龙头震成两半的感觉。
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他动如此大的怒火,秦桦也微微一怔,见他稍稍平稳下了气息,方才举步上前,“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只注重自己自身的利益,真正为国为民之人已经太少,你又何必为了那些人而动怒,到时候气坏了身体,吃亏的可是自己。”
下午他收到消息之后便立即赶到宫中太和殿欲与冥风商量此事的对策,只可惜对策尚未商议出来,那群大臣便已经纷纷结伴而来,一人一句“请皇上赐下良策,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然而,却无人能够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出来。
也难怪冥风会生气,朝廷养人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然而如今的北朝天下,养的却尽是些闲人。
若是可以,他倒是还真心希望能将朝中那些自以为劳苦功高,实则却是一无用处之人革去官职,让有能者居之。
“眼下为他们生气倒是用不着,只是边境饥荒迫在眉睫,还是要早些拿定主意才好。”弯腰拾起地上一本奏折,秦桦随意翻了翻,上边无疑不就是那些大臣们的一贯说辞,什么北朝百姓乃皇上子民,边境乃国之根本,希望皇上早些拿定主意,解决眼下困境。
真是可笑,一个个说得义正严词,全都表现得为国为民,大义凌然,但怎的不见他们提出一个可行的良策出来?
随手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秦桦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庸者,他亦没有了多余的言辞去评论些什么。
不过,这些大臣若再是此番下去,以冥风的性子,大概,也容不了他们多久了。
“哼,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让朕提出解决的良策,那好,朕就成全他们。”
微敛的墨瞳一闪而过一抹狠戾之色,唇边缓缓勾起的一抹弧度带着三分邪魅,七分算计,叫人望去,不禁一直凉到了心底深处。
既然那些个不中用的人一直请旨让他想出解决的良策,那么他就成全他们,只是希望到最后,他们可别再上书请求他三思。
不过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留有情面。
目光触及到北冥风唇边冷冷的笑意,就是秦桦也不禁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冥风要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
故意咳嗽了几声,秦桦有意忽视掉北冥风唇角处那不禁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轻言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唇边笑意更浓,踩着地上的奏折,北冥风举步而下,“他们不是要朕想出应对的解决良策吗?他们不是说,北朝百姓乃是朕的子民,让朕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吗?既然如此,那就拨款拨粮即刻运往边境,先解决百姓眼下的吃穿用度。”
“就……这样?”秦桦有些不可置信,这可不像是冥风的性格啊!
唇边的笑意透出几分冷淡,北冥风面不改色,深邃的眸中散发出一道狠戾的光芒,“传朕旨意,边境饥荒,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不忍百姓受苦,特拨款赈灾,以解百姓吃穿之愁。但,国库吃紧,朕下旨,命朝中官员人人出银赈灾,以示朝廷对百姓的重视。”
此言一出,玄公公脸上难掩震惊之色,倒是秦桦终于流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果然,冥风真是没叫他失望。
好一招妙计,如此一来,倒是一石三鸟之计。
一是既是暂解了百姓的吃穿问题,二是也让天下百姓知道,北朝国的皇上,是一位为国为民,体恤百姓疾苦的好君主。不但如此,同样的,这也算是给了群臣一个警示,也好让他们知道,朝廷的俸禄并不是白拿的,既然口口声声说为了皇上,为了北朝,为了百姓,那么,他们也该做出一点儿牺牲。
“可是皇上,倘若大臣们不愿意出银赈灾,那可怎么办?”玄公公有些担心,毕竟人人都想要赚银子,而要大臣们将银子掏出来振济灾民,怕是没有几个会愿意的。
“此事朕不做勉强,你且去告诉他们,出不出银子,或是出多少,朕不会过问。但是,此次出银振济边境灾民,朕会让户部统计出来,然而拟成皇榜,布于民间公众栏上。”
届时,到底朝中大臣谁是真心为民,谁只是口说无凭,到时候,就不是他来评判,而是北朝所有百姓来评判。
都说人言可畏,可倘若平时一直将百姓挂于嘴边的大臣,此次捐款选择退缩,亦或者是出钱太少,怕只怕,日后在皇城之中,就再无民心可言了吧。
“好。”秦桦一声叫好,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是一个好主意,为了支持,我自愿拿出五千两作为振济灾民之用。”
斜斜睨他一眼,北冥风一脸讶异之色浮现,“秦将军为官清廉,这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你这么大手笔,怎么,私底下,也收受了不少贿赂吧!”
调侃之语脱口而出,秦桦却是不满了,他这好心支持他的政策,怎么到他那儿,就成了私底下收受贿赂了呢?
心中不满,秦桦抬手便是打去一拳,北冥风侧身轻易躲过,不禁冷冷哼了哼,一脸的挑衅。
玄公公在一旁看着,也知道事情解决了,皇上与秦将军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此刻,倒是又像私底下那样互相调侃,实则感情却是甚好。
看着皇上高兴,他也是一样高兴着。
“小玄子,去把祁侍卫叫来,朕有事同他商量。”视线落至地上,北冥风皱了皱眉,一脸的嫌弃,“还有,命宫人将这儿打扫了。”
方才只顾着发泄怒气了,只是此刻看来,倒真是……够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