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兮沉默了,定王这是让她杀了太皇太后吗?杀了太皇太后,那些忠心于太皇太后的朝臣怎么看待她?恐怕到时候她真的是孤家寡人,只能依靠定王保命了吧?那这虞朝真正的主子,不就是定王了?

何子兮看向定王:“本宫最想知道的,是定王和谨王的合作达到何种程度了?”

定王被何子兮看穿也不恼,淡然回应:“刚开始而已,还未深入。”

何子兮说:“外公当知谨王居心叵测,你怎么能跟谨王合作?”

定王说:“贤儿想去刑部。”

何子兮想了一下:“刑部长史。”

定王眼皮一跳。

长史这职位不高,可因为是尚书的机要属官,大多是尚书的心腹甚至是幕僚,很多时候尚书不方便说的话、做的事都由长史去做,所以长史在一部中的地位很玄妙,有时甚至比侍郎更能掌控一部事务。

而现今刑部的这位长史,是开国功臣的儿子,他的父亲昨日曾参加了太皇太后再饴泉宫中的聚会,何子兮这是要向这群老臣下手了,不过既然何子兮向他许诺了刑部长史这一职务,那让现在的长史腾地方的事自然要由定王自己去费心。

定王略一沉思:“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故,刑部所属官吏应熟知律法典籍,应设科考。”

何子兮点头:“好。”

定王和何子兮正说着话,董贤走了过来。

董贤身为定王董怀的二子,身上却没有一丁点蝶族人的气质,因为从小学习诗书,文采卓著不说还养出了一身翩然的儒雅风度,而肤色尽随了其母胡氏,若不是知根知底的,谁也看不出这位有蝶族血统。

董贤很规矩地给何子兮行礼跪谢何子兮恩典。

何子兮小时候在董怀府上借住时,董贤对何子兮不能说是关怀备至,可作为一个舅舅该有的礼数是都有的,同桌吃饭时他会把何子兮爱吃的菜摆到何子兮的面前;何子兮喜欢看的书他会买一套新的送给何子兮,和董启那个随时都用鼻孔看人的大舅相比,董贤的做法倒是很符合他的这个名字。

何子兮和董贤关于现任刑部长史又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如以前一样温和谦逊。

正说到一半,小太监过来禀报卫安侯霍肆求见。

董怀和董贤父子俩立即告退,他们可不想看着不该看的东西。

霍肆头戴金镶翠的发冠,穿了一件雪青的窄袖便服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过来,只不过两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胡茬,走路的动作还很威风,可脸上还是有掩不住的倦色,一看就是熬了夜。

屏退左右,何子兮疼惜地举起手摸了摸霍肆的脸庞:“连夜审问了?怎么也不去睡一会儿?我们还有七天时间。”

霍肆抓住何子兮的手轻轻地摩挲:“赶早不赶晚,这不急着给你个消息嘛。”

何子兮叹了口气:“那也不该穿这么亮眼的颜色,那些谏官可要给你添麻烦了。”

霍肆说:“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原本那件都烧坏了,不能穿,这是昨天下午赵魁送到大理寺的衣服。谁能知道晚上要死个人?再者,她死她的,又不是我杀的。”

何子兮:“……”

霍肆没急着说那几个刺客的情况,而是蹲到何子兮面前,问:“你没事吧?”

何子兮心底被自己极力压抑着的酸涩微微泛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霍肆叹了口气:“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咱们说点正经事。大多数刺客都死了,被活捉的也都服了毒,最后留下两个活口,刚拷问完,有一个自己咬了舌头死了,还有一个临死前说,是胜王派他们来的。”

何子兮沉默不语。

霍肆抓着何子兮的手:“太皇太后昨天召集老臣到饴泉宫,这个时机……”

何子兮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往上涌的眼泪。

霍肆握着何子兮的手更紧了:“子兮,太皇太后还是疼你的。”

何子兮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霍肆的手背上:“因为她没有杀了我吗?”

霍肆说:“昨日你受伤,外人谁能知道你的伤情?如果太皇太后一意要夺了你的权,你现在应该正在寝宫里接受抢救,而不是跟我在这里说话。帝王家,也不全是无情之人。”

何子兮轻吟出声:“太后要我以世家为重,可……”

霍肆叹了一声:“可你还是忘不了那句‘民为重’。”

何子兮咬紧牙关不言不语。

她怎么忘了,霍肆也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之后,按着太皇太后所说,这些功臣当初愿意拎着脑袋打天下为的不就是个荣华富贵吗?现在坐了天下却要把他们的富贵分给天下人,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想必霍肆也是这般吧。

霍肆轻声说:“既然你一意要求个‘民为重’,我就许你个‘民为重’。”

何子兮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霍肆,泪光模糊了目光,她看不清霍肆,霍肆也看不清她。

霍肆起身说:“我现在去见胜王。”

何子兮拉住霍肆的袖子:“去见胜王做什么?”

霍肆摸着何子兮的头发,道:“刺客的行为很蹊跷。他们这种死士对自己身体的极限很清楚,而且有很多种办法弄死自己,可那刺客一直坚持到最后扛不住的时候才吐口,说出胜王何州的名姓以后就死了,这是为什么?在我看来他不像是为了活命,也不像是为了能够速死,而是为了让我们听到何州的名字。”

何子兮目光幽深地看着霍肆:“你是说,有人嫁祸给胜王?”

霍肆道:“只是有这种可能,我不敢肯定。所以我要去见见胜王,探一下口风。”

何子兮细想了一会儿:“这个活儿你去不合适,怕是会吓到胜王。人选我安排吧。”

霍肆盯着何子兮,问:“你……信不过我吗?”

何子兮苦笑:“侯爷这是……觉得子兮烦吗?”

霍肆看着何子兮快哭出来的笑容,胸腔一缩,这丫头说的也有道理,他去因为这事见胜王,可不就是暗藏杀机嘛,何子兮都要被赶出奉天殿了,还能考虑那么多吗?对她来说他也是救命稻草之一,她还能这么防备救命稻草?

霍肆赶忙安慰何子兮,直说就是随口一问。

霍肆走前在何子兮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放心吧,没事的。”

霍肆说完走了,也没去给惠太妃烧个纸。

何子兮看着霍肆的背影远去,心里转了十八个念想,每个念想最终只有两个字“真假”。

如果霍肆不是真的在意她,那他可真是演技精湛,可就算是真的在意,他的在意在各种权利倾轧中又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太皇太后多少是疼她的,可最终不也是不允许她越过那条红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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