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兮愣愣地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男子,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何子兮从心底泛起一股阴寒。

何子兮抬眼看了看孔新平,她才突然想起今天这一幕的目的是什么。

她眼睛里都是泪花。

她伸出双手说:“能抱抱我吗?”

如果是平日,孔新平一定会想到这于礼不合,可今时今日,他全然不顾了,把手上的血往身上抹了抹就把何子兮抱入怀中。

何子兮一直在发抖,她把额头顶在孔新平硬帮帮的铠甲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着的声音问:“我们,死了多少人?”

一旁的副旅正低着头说:“刚刚清数,御林军伤六十余人,死二十余人;公主宫中的宫人,死了十个,伤了二十。”

孔新平放开何子兮,和他的副官一起跪倒在何子兮面前:“臣等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他们的职责虽说只是要保护公主,可公主还是受了惊吓,公主身边的宫人死伤惨重,就连管事太监程童都受了伤。

以孔新平他们对皇室族人的认知,何子兮不可能轻饶他们。

孔新平和副官都有些忐忑,他们没想到在京郊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刺杀,更没想到敌人会等他们屠戮那些破烂劫匪的时候趁他们不备从竹林中杀出。

何子兮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说:“珠玉,赏。凡是今天跟本宫来的御林军,每人百两白银,伤员追加百两,亡者……赏黄金十两。”

珠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主子,咱们没有那么多钱啊!”

“把本宫的首饰,还有宫里值钱的物件都典当了。今天本宫还能活着,多亏了御林军的勇士。”何子兮说,“还有,孔大人……”

孔新平:“臣在。”

何子兮:“把伤亡者的名单给本宫一份,本宫要知道是谁替本宫挡了灾祸。”

孔新平说:“公主殿下,护卫公主是臣等的职责。”

何子兮声带颤抖地朗声道:“我虞朝的男儿,哪一个不是大好的热血青年?哪一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倒了,本宫要和他们的家人一起,一辈子记住他们!”

御林军们一身血污,再一次齐刷刷跪到在何子兮面前。

何子兮一回到皇宫就病倒了,太医说是受了风邪又惊吓过度,熬了一副药,说公主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何子兮喝了药就睡了,可怎么都睡不安稳,梦中,她一次又一次看到马车车窗外的那个人被砍掉了脑袋。

书玉和珠玉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何子兮的床边。

书玉从寝宫里出来端药的时候遇到了程童。

程童把那两个花包还给书玉:“庙里的和尚都忙着伺候主子,我没麻烦和尚,自己动手捏了点香会放进去了。可以不?”

书玉接过花包,轻轻抚摸着花包上她的绣的两朵梅花,眼圈越来越红:“我要是不贪心想着要寺庙的香会,是不是主子就不会出事了?我一个奴婢竟然还想要香灰,那都是贵人们才能求到的东西,佛祖这是迁怒主子驭下无方是吧?”

程童拍了拍书玉的肩膀:“别瞎想。主子会没事的。”

关于何子兮遇袭,程童是最了解内幕的人,可他又不能说什么,听书玉莫名自责,程童心里特别不好过。

书玉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我去给主子端药。主子怕苦,你帮我去拿点蜜饯来。”

书玉说完就逃似的往小厨房看药去了。

程童站在廊下,看着书玉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书玉跟珠玉一样没心没肺,吃饱了就惦记睡觉,那该多好,傻子快乐多嘛!

嫡长公主遇刺,这可是大事,皇家銮舆仪仗都敢侵袭,这是不把皇家威严看在眼里呀!

就算德顺帝并不关心何子兮究竟病情如何,他也得关心他这个皇帝的脸面,他立即下令严查嫡长公主遇刺事件。

同时,德顺帝早早就传旨下去,要去姿灵宫探望何子兮。

这可是半年多来何承第一次到姿灵宫去。

何子兮躺在床上听到太监传诏说皇上要过来,她心里一串冷笑,可还是立刻命人把姿灵宫好好装扮了一番,把旧的布幔全都撤换下去装上颜色鲜亮的新布幔,就连座椅套子也全都换成了新的,宫里摆放的花卉,凡是不精神不茂盛的,全都换成新的。

等何承到了姿灵宫的时候,一看这窗明几净的姿灵宫,心里有些诧异。

后宫中的女人都是会扮可怜的,就算只是刺绣扎了手也能喊半天痛死了。

别看董宛如是个武将出身,可她活着的时候也是个能叫的,动不动就说是旧伤复发,希望皇上能去探望。

何承就不明白了,如果是阴天下雨,那旧伤复发是可能的,谁听说过艳阳高照的时候旧伤复发的?

况且,他是皇帝又不是大夫,她旧伤复发,他去看看她就不疼了?

德顺帝那时候念在董宛如有功,也三不五时去探望一番,每次去,她都掉着个脸子,宫室里整得跟冷宫似的到处都灰腾腾,一点明艳的生气都没有,一边抹泪一边说她等他等得多么辛苦。

他是虐待她了还是抛弃她了?每天好吃好喝供应着,还要怎么的?

他是皇帝,又不是太监,每天都得挂在她裤腰带上吗?

何子兮小时候也是个能撒娇的。

她跑摔了必须要德顺帝亲手去扶起来,要是让下人扶起来,她能再趴倒,哭天抢地得好像有人要杀她一样。

这次何子兮遇刺的经过他已经听率领御林军的旅正讲述过了,他觉得何子兮这可回有机会大倒苦水,说不定早就已经把姿灵宫折腾成阿鼻地狱了。

可德顺帝眼睁睁地看着姿灵宫院子里新摆设的花卉,开得娇艳欲滴,从何子兮到她的宫人们都光鲜亮丽,哪有要倒苦水的样子?

德顺帝刚从步舆上下来,何子兮就带着姿灵宫的众人在宫门口接驾跪拜了。

何承赶快走到何子兮身边把何子兮扶起来:“明明还病着,怎么也跑出来?再吹着风,就更不容易好了。”

何子兮的脸色苍白,可还是灿然一笑:“父皇,儿臣哪就那么容易病倒了?实在是太医们忧心,非要给儿臣开药……”

何子兮一低头,小女儿气十足地说:“求父皇恩准,不要让儿臣喝那苦药汤子了。”

德顺帝忍不住呵呵笑了,拉着何子兮的手往正殿里面走:“药还是要吃的!苦口良药,你还小,别因为这么一点惊吓留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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