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走了几步,奶声奶气地说:“樗里叔叔快跟上!”他对樗里子不像和他娘亲一样黏,让人觉得他一下子长大了一样。樗里子好奇邹容与刚才和漠漠讲了什么,漠漠看了他一眼就答应和他先出去。原来三百年不见,她已经有这么多的事情要瞒着他。樗里子苦笑着跟上漠漠。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了之后,邹容与一挥手,桌子上面干干净净,只留下两只茶杯以及一壶茶。“我从来没有在解忧茶馆外面招待过客人。”邹容与说得左靳灏一愣一愣的。“啊?你的意思是......您是......解忧茶馆的店主......”他看见邹容与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端向他。左靳灏心中的紧张骤然升起。颤颤巍巍接过邹容与手里的茶水。
“我要见过你妹妹的病情后才能决定做或者不做。不过我先把条件说与你听,你自己考虑清楚。”邹容与深邃的眼睛望着他。左靳灏沙哑着嗓音道:“请您说一下条件是什么。”邹容与的嘴角勾起,这时候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勇气、胆量。“每天两碗血,放够三十天。什么时候够三十天了,我自然会替你解忧。”
邹容与从虚空之中拿出一只通体晶莹雪白的碗,还有盖子。六十碗血,很长很长时间的话,放血反而会对身体又好处。因为血液不停地更新。但是短时间要解忧,那么委托人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左靳灏搭在一起的双手指关节泛白,如同他的脸色、嘴唇。而他正是想快点治好他的妹妹的病。这个女人说这个条件的时候语气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邹容与冷眸看着他,时间静悄悄地溜走。许久,邹容与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左公子,茶凉了。”左靳灏回过神来,抓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待邹容与去看过他妹妹的病情,答应给她治病之后,他就要开始给邹容与放血了。但是妹妹能等一个月吗?
于是左靳灏十分紧张地说:“要不我先给您放血,就不用等到您看过之后再做决定。”见邹容与冰冷的眼眸看着他,左靳灏又补充说:“就算到时候您不愿意替她治病,我也不会怪您的。”邹容与依旧看着他,“我不喜欢讨别人的便宜,但若是别人赖账,我也是十分厌恶。并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我决定为你妹妹治病,一切就不过变通二字。你要是耍赖,只怕你不够本事。”
左靳灏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在这里先谢过......夫人.......”这个称呼确实恰当。邹容与站起身,“我之所以让漠漠带走樗里,你知道的吧。”左靳灏头低得更低,“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邹容与便和左靳灏一前一后出了酒楼,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樗里子和漠漠正在亭子中说着什么,樗里子是好脾气都用上了,但是漠漠站在凳子上扭着小屁股,似乎不太买樗里子的账。见到邹容与和左靳灏来了,漠漠跳下凳子扑向邹容与。樗里子好不尴尬地笑着。漠漠和邹容与生活了三百年,他这个才第一天见面的人,并且给漠漠的第一印象还不是很好,他要想从漠漠身上挖去信息,恐怕不是有些难呐。
樗里子站了起来:“那现在说好了吗?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左靳灏看向邹容与,后者道:“先去一趟他家,看看他妹妹的病情。”樗里子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考虑到一行人如此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左靳灏提出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回去,其他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娘亲,樗里叔叔刚才......”漠漠抬起小脸要和邹容与说什么。樗里子赶紧打断他:“哎,小漠漠,樗里叔叔对你好不好?”这个小祖宗到底是无知呢还是故意的呢?放他在邹容与身边可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呀!漠漠眨巴着大眼睛,模样似乎在说:“快收买我呀!”樗里子灵机一动,向漠漠伸出手,“过来,樗里叔叔给你骑马马。”
“什么是骑马马呀?”漠漠被提起了兴趣。樗里子见有戏,双手卡在漠漠腋下,然后将他放在自己肩头。漠漠吓了一跳,随即缓过神来,有些兴奋地说:“原来这就是骑马马呀?”他一直都是和邹容与在一起生活,所以从来没有这样玩过,新奇又兴奋!樗里子握着漠漠的两只小手,“漠漠叫一声‘驾’。”漠漠不解:“驾?”“嗯,就是这样。”漠漠便用陈述语气说了一声“驾”。樗里子就撒开脚丫跑了出去,漠漠开心地笑起来,又连着说了一连串的“驾”。
左靳灏看着这几个人,有时候真怀疑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再说樗里子竟然为了找她找了三百年,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漠漠竟然叫樗里子叔叔!也就是说漠漠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并且他从樗里子的眼神、动作看得出来,樗里子非常爱邹容与,即使孩子是邹容与和其他人生的,但是知道邹容与爱漠漠,他也会像她那样去爱漠漠。
跑了许久,樗里子又带着漠漠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这个小祖宗,可把老子累惨了!”邹容与递给他一块手绢,自己接过漠漠,让他在地上自己走。
中午的时候,几人实在是累极了,要了三间房间便各自回房休息。浑浑噩噩地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听到细碎的声音,应该是漠漠起床了。邹容与睁开眼睛看见漠漠爬起来,正小心翼翼地想要跨过她。“醒了?”邹容与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一种无力。漠漠趴在她身上,“娘亲,我饿了。”原来这个小家伙是被饿醒的!
邹容与坐起来看看窗外,天色稍暗,想必是即将入夜。缓了一会神,混沌的神志变得清明,邹容与便把漠漠抱下床替他洗漱一番,轮到她自己的时候,邹容与让他去叫樗里子他们起床。
漠漠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传来他奶声奶气的声音:“樗里叔叔,太阳晒屁股啦!樗里叔叔......”此时樗里子正在做美梦,在梦中一直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在叫他,但是不对呀,他又没有梦到小孩子。就这样,樗里子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看看窗外的太阳。“咦?
今天早上的太阳怎么如此昏暗?”樗里子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下午入夜时分。原来他睡了这么久。关键是哪里还有太阳?而且还晒屁股?樗里子一脸黑线,刚起床又被薄被绊倒,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漠漠听见里面的声音,手轻轻一推,原本闩好的门就这样被他推开。见樗里子十分不雅的姿势,漠漠急忙伸出小手捂住眼睛,又从指缝中偷偷去看,真是惨不忍睹呀!樗里子胡乱抓了几下头发,显得没有那么乱蓬蓬,又把被子往床上一丢,站在那里,竟然变出了一群小鸟精灵给他梳头、穿衣服,甚至洗脸!
漠漠好奇地看着他,大眼睛里面充满崇拜。“樗里叔叔,你教我这个法术好不好?”樗里子吐了一口水,“行啊。”说完就后悔了。“去去去,小孩子学这些干什么?”漠漠不开心了,“谁说小孩子就不可以学这个法术了?我娘亲还教我呢!”樗里子邪魅一笑,“小漠漠,想学可以呀,不过你还记得今天早上我们在亭中说的事情吗?咱两来个交易怎么样?”樗里子一双桃花眼期待地盯着漠漠的小脸,后者转身就走,“你不教我,我就把那件事情告诉娘亲。”
樗里子吓了一跳,赶紧拉住漠漠,这个小祖宗咋这么鬼精呢?完全不落套!“别别别!樗里叔叔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樗里子真想使劲地捏他粉嘟嘟的小脸惩罚他。“真的吗?”漠漠又笑了。“真的,珍珠都没有这么真。”樗里子就差跪下来起誓了,又或者开膛破肚表明真心。
樗里子又哄漠漠说:“漠漠答应不把上午那件事情告诉你娘亲,樗里叔叔就把这个法术教给你。”漠漠听了之后十分开心地笑了,“那我去叫左叔叔起床。”见漠漠走了,樗里子松了一口气,这个小祖宗迟早有一天会把他吓死的。难道是自己老了,不像年轻人那样有精力,一点小刺激都承受不了了?
下午,几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餐之后,樗里子提议上街走走,没想到这个提议一出,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漠漠。漠漠严肃地说:“娘亲身体不好,晚上不能出去玩。”樗里子听了,立马将邹容与摁在椅子上,上下左右前后看了个遍,只见邹容与脸色不太好,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于是紧张地盯着邹容与的脸,“你不舒服?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用法术治疗?”
可能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好,况且还有的一些算不上病呢?“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每天这样捱着捱着就过去了。
“今晚不出去,我们就好好待着。”樗里子正色道,他不可能因为一时间的贪图享乐累坏了邹容与。他接着说:“找你的这三百年,我去过很多的地方,今天下午睡得多,晚上就晚点睡,我讲给你听。”“好。”漠漠最是开心地拍着手在原地转圈。
樗里子知道邹容与不舒服之后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做,自己和左靳灏搬了一只超级大的西瓜,大概有三十斤。又拿了一些酒喝花生,一些时下刚上市的水果。几个人坐在一起拉开了话匣子。
樗里子清清嗓子,然后道:“首先呢,自从你消失后,季厘国忙着复建,我把卫傕带回明月湖,他这个人倔得很,醒来之后就离开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去过。我还偶尔回去看看他们。后来秦牧国趁机入侵季厘国边疆,卫傕请战,一起的还有那个纪墨,你认识的。不过卫傕被任命为主帅,而纪墨被提升为将军却留在京都主持复建。我呢,看卫傕整天行尸走肉一般,不放心他,就和冰月跟了他去边疆。刚开始还挺顺利的,不过不知道后来秦牧国怎么就勾搭上了比厌。”樗里子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恨意。
“比厌是不是一万年前的大魔头?”左靳灏没有想到只在书上出现过的大魔头比厌竟然从樗里子口中说出来,而且樗里子是遇到过他的。“没错!”樗里子眼神中带着杀气。漠漠欲言又止,因为邹容与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待他抬头看时,邹容与正低头看着他,并且摇了摇头。漠漠便把话憋了回去。
樗里子又继续说:“在战场上,比厌教会秦牧国的人鬼煞阵,冰月为了破阵不幸身亡。而后来卫傕变成宗政澍对抗比厌,最后两败俱伤。”
“什么是鬼煞阵?”左靳灏想,眼前这几个人真是好,本领强,寿命长,见识也就比常人多。“鬼煞阵是一种凶阵,它不仅会杀死闯入阵中的人,而且会让那人血肉无存。因此天族、人族之中都禁止使用,连记载都不允许。”樗里子解释说。
“那卫傕变成宗政澍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能和比厌对抗。”左靳灏又问。
樗里子看了一眼邹容与,“卫傕原本是天上的将军,做错了事被贬下凡间,也是容与两世的丈夫。”
“什么?”左靳灏不可思议地叫出来。他听说过人和妖,任何神结为夫妻的,但是没有听说过妖和神仙结为夫妻的。估计难度比前两者还要大。
“卫傕是谁呀?”漠漠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樗里叔叔说他是娘亲两世的丈夫?书上不是说两个人结为夫妻之后就会有小宝宝吗?可他的父亲不是比厌吗......
樗里子望着漠漠道:“卫傕是你父亲。”樗里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邹容与没有阻止他,可能她也想让漠漠知道这件事情。漠漠迷茫地看着邹容与。“你父亲确实是他,现在这个是因为他当初救了你,所以为了报答他,才会让你叫他父亲。”邹容与尽量放低语气,希望漠漠能够接受。
“救了漠漠?是怎么回事呀?”樗里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