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人见老妪离开了,一边嘟嚷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那粒碎银,“这老太婆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说着悄悄地跟在老妪后面。
只见老妪回到自己的家中,拿了一串玉米以及一个簸箕让傻子儿子搓,自己进了厨房熬药,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心中又思忖着这老女人上次大病一场都舍不得向她买药,弄得她那个傻子儿子满村子跑,嗷嗷大叫。而她家和傻子家沾亲带故,明面上不好做得太绝情,才丢了几棵草药给她。想着等老女人去了,找个机会弄死那傻子儿子,那些田地就倒是她家的了。没想到这个老女人竟然一口气撑着又活了下来!那时候这老女人尚且舍不得买药,如今难道是她的傻儿子病了?看着也不像呀!
看了老半天,女人没看出个所以然,心想等她熬好了药,估计就能知道了。果然,等得她腿都麻了之后,老妪从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端了药水出来,走进房间,可能现在房间里有谁,只是刚才没想清楚,否则看她拿了什么药就知道里面那位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了。
从老妪手里拿的碎银子,里面这位想必是个有钱人,出手阔绰。当下快步走上去,引得傻子阿桂又是一通乱叫。女人直接走进了房间,非常善意地从老妪手中接过药碗,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瞥着床边——白色的裙子,布料极佳,女子年纪正好,容貌也是绝美,只是看上去不太近人情。“呦,大嫂你怎么拿这么劣质的药给人家姑娘?待会喝坏肚子可怎么办?”说着将药水往窗外一泼,一滴不剩,干干净净,看得老妪心中肉疼,傻了眼。
女人将尚带着余温的碗搁在床头扭着腰身对着床上的女子说“姑娘不妨到我家去住着养伤,大嫂你也真是的。你家就这么一张床,你让阿桂晚上睡哪里?”女子薄嗔的样子倒是逼真,仿佛真是在关心。床上那女子冷笑,女人从她眼中看到了猩红,她以为是自己错觉,眨了一下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恢复成正常颜色——深邃到让人捉摸不透。
她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床沿,嘴角那抹笑让她看得冷汗直冒,就像无形的压力扼住她的喉咙。
见女子久久不说话,她再也按耐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姑娘要是不愿意来也无妨,有什么困难尽管问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说着一溜烟跑了。刚出院子的门,嘴里骂骂咧咧:“真是活见鬼,这老女人在哪里捡回来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老妪看着床上的女子的眼睛,方才她终于确定这女子眼睛里的那抹血红色。当下跑出去护住她的傻子儿子。女子心中不明什么原因,伸腿下床,穿上鞋子走到门口,只听见老妪颤抖着嗓音说,“求求你,把我这个老太婆带走吧,放了我儿子。我们老赵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了!”傻子阿桂被眼前这幕吓得躲在他的母亲后面,瑟瑟发抖。一双死鱼眼时不时偷偷地瞄着眼前这个白衣女鬼。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是个凶神恶煞呢?
“你们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们,又怎么会害你们?”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深邃不见底,但总比先前那猩红色看上去让人舒服。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接着她从怀中又拿出几个碎银子,“我身上带的钱不多,这些你们拿着好好过日子吧。”说着往院门走,就要离开这里。
老妪手里颤着那几粒碎银子,许久才反应过来,追上女子,“这个村庄是走不出去的。”老妪顿了一下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河边的草地,所以我才让我这傻儿子背你回来。”老妪年老体衰,让她的儿子背也是情不得已。否则没有女子会想被一个傻子背的吧。
“你说这个村庄走不出去?”女子重复老妪刚才说的话,双脚停下来,眼睛观察着这个村庄。四周是青山,将这个小村庄包围在其中,倒是成了“困”。
“是的,很久以前这个村庄就存在了,具体是这么来的,人们都不清楚。但是这里日子苦,种出来的食物都带着苦味。后来有人携家带口要离开这里。但是在山中转了两天又回到了这里。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这家老老小小都惨死在家中。”老妪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连同那身体一起,可见这件事情的可怕。“后来断断续续有人尝试过,但是下场和这户人家一样。到现在,这里的人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了。”难怪先前老妪给自己的那碗粥苦苦的,女子看他们家境不好也就不好意思说出来,就那样喝了。
竟然如此诡异!女子挑了一下眉头,又听见老妪说:“我劝姑娘还是不要尝试离开的好,我看你长得这般标致,又是富贵人家,不如在这里谋门生意,好好活下去!”这话听上去让人觉得烦躁,既然你都说人家是富贵人家,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谁会愿意在这里耗尽一生?再说她的骨子里有着一股偏执,她不属于这里,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管是多少年时间,哪怕等到她出去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
女子身上的伤是法术所导致,是以普通草药无法治疗。但是自己的法术又施展不开,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走回来。“可能要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等我的伤好了,我自然会去找出去的路。”女子不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那么蹊跷的事情,她醒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村庄的气息令她感到诡异,但是身体的每个细胞又极为喜欢这个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妪让女子睡那张大床,但女子不从,她也不和老妪争,一副没有商量的态度。老妪只好说家里有了张吊床,可以让她睡,女子这才点头。睡了一觉醒来,身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痒痒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变态?
法术是无法施展出来,但并不是太绝人之路,至少女子的武功还在。她的伤没几天就彻底好了。让老妪十分震惊。
女子一边进山寻找这个村庄可疑的地方,遇见什么草药就放进背后的竹筐里面。一连进了十几天大山,各处查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山中瘴气多,女子摸着腹部,面戴白纱,白纱上面浸了药水,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敢在山中待太久,转身下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遇到村里的人来采药,见女子独身一人,长得又这般美丽,心生歹意,手伸向女子的胸部。岂知还没有碰到她胸前的柔软,他的手腕就被一只白皙纤瘦修长的手擒住,动弹不得,看来是个练家子!
男子不甘心,另一只手又摸过去,结果更惨,直接被女子单手卸掉,痛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响彻山谷。再看女子的脸,因为戴着白纱,看不清表情,其实她本人也是面无表情。只看得那双眼睛血红,充满杀意。男子顾不得自己摘的草药,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爬下山去。地上那些草药沾了尿,女子看都不看一眼,不紧不慢地踏步走回去。
刚到村子门口,一群人拿着锄头、铲子、柴刀,要杀了女子。个个脸部表情狰狞得可怕。但女子双眸再次变得通红,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有人大胆点率先向女子攻击,手中的铲子被女子单手捏住,动都动不得。看见女子力气之大!那人顿时慌了,又听见周围的人说“我们人多,别怕这个怪物!”说着,大大小小的工具朝着女子砸过去。女子轻轻一扯,手中的铲子就过来了。然后她灵巧地舞动手里的铲子,那群人手中的工具掉了一地。女子继续挥舞手中的铲子,人们身体各处挨打,满地打滚,一片鬼哭狼嚎。
“日后谁要是敢对我不敬,杀无赦!”女子冰冷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尽的威严,甚至凶狠。这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恶狠狠地叫着:“我杀了你这个妖怪——”自己做了什么吗?没有!她什么都没哟做错,可这群人却时时刻刻想着杀死她,就连小孩子都是这样!女子觉得自己心中泛起了强烈的杀意,好想喝血,只有血,才能够让她狂躁的心平静下来。
女子一旋腿,那孩子便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村门口的门框上,然后掉下来。没有人赶敢去救他,都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她面前,眼神全是惊恐。很好!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些人就只会欺负弱者,而去做强者的走狗。殊不知在强者眼里,他们一样是弱者没有区别。只是他们自我意识过高,自以为高人一等,想想都觉得恶心,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受不了心中将他们杀了的躁动!最后的她,好像变得格外嗜血,莫非这就是她该有的表现?
女子背着竹筐回到老妪那里,不紧不慢的步伐甚是优雅,那群人依旧跪着,直到看不见她白色的身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女子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而在古代,未婚先孕,况且连男方是谁也不知道。还是死了丈夫的女子,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干净的人。老妪起初看看自己的傻儿子,又看看女子,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女子小口喝着玉米粥,用处世不惊的语气平淡地打破她心中狂喜的猜测,“我和我丈夫走散了。”也就是说她是个成了亲的女子,并且她的丈夫还活着。老妪的心凉了半截,但考虑到她这个大肚子在村里是藏不住的,就一点一点把消息透露出去,免得村里的人乱嚼口舌,污了这女子的清白。
尽管如此,村里的人还是偷偷地乱说:“怕是这个老婆子敢做不敢当,让她那傻儿子霸王硬上弓,吃了那个女人吧?”那人淫笑着说,旁边的人跟着哈哈地笑起来。
女子虽然大着个肚子,但是能帮则帮老妪干点活,因此时常可以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在耕田或者挑东西,有时候则是在挑水、洗衣服,经常的是做饭、搓玉米、磨玉米。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食物,看上去无甚两样,却莫名其妙带着一股苦味。女子心里知道这肯定和这个村庄诡异的气氛有关系!
转眼八个月已经过去了,她出现在这个山庄的时候是在冬天,元宵节过去没几天,现在这个村庄已然到了深秋。天气如同飘落到地上的树叶一层一层地凉了。女子在仅剩的两个碎银子中拿出一个让老妪去帮她买些布料,以及生产用到的东西。因着女子的关系,他们也不敢坑老妪的钱了。
老妪把东西买了回来,晚上就着昏黄的烛火和女子缝制小孩子的衣服。老妪感慨道:“真想知道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女子低着头,仔细地缝着,“都一样。”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用生命去爱他/她。老妪楞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日,女子和他们两个去地里收玉米,傻子阿桂挑了一担回去后迟迟不见回来。两人心中忐忑,放下手中的活赶回去。她们两个都是行动不便的人,在路上却是越跑越快。回到家中后,两人分开寻找傻子阿桂。老妪一声又一声地喊着阿桂,但是始终没有听到阿桂回应。女子听得出来,老妪快哭了。
女子走进房间脚像是踩在水里,可是房间怎么会有水呢?女子低头去看,却见暗红色的液体从床底流出来,一股腥味冲向她的鼻子。她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叫老妪,被门后面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吓住了。那人一身浓臭的酒气,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双手,以及他的衣服上面全是血。女子拔腿就跑,后脑勺一吃痛,被那个男人扯住头发。她虽然有武功,但事出意料,又大着肚子,生怕那男人伤到她的孩子。双手用力地擒住男子拿刀的手,意识中一用力,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那男人先是从手,接着到脖子,半边脸,整张脸,另外一只手都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
老妪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女子和一架骷髅齐齐倒在血泊之中。女子捂着肚子,紧咬牙关,疼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去扶:“你怎么样?快到床上去,我给你接生!”
“你......你不怕我吗?”女子依旧捂着肚子,痛不欲生的模样。
“怕,当然怕,但是你比他们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善良多了!”老妪的双手扶着女子站起来。她已经顾不得傻儿子了,也没来得及分析地上的那堆血到底是谁的血。女子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还没撑起半个身体就又倒了下去。
这时,房间里面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他有着绝美的容颜,一头火红的长发桀骜不羁,身穿一件黑袍,压着繁琐的花纹,同时绣着暗红的边。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嘴角噙着笑,他说:“容与,本座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