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戎简直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吃多了会对身体有害处,没想到却是这个。再看少年脸上一本正经眼里却藏着一丝笑意的模样,怎么看他都是故意的。

段戎无奈地抬手在少年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别闹。”

周余脖子往后缩了缩,强调道:“是真的。”

“我知道了。”不想继续纠结这个,男人直接拉着少年出了灶房,让他站在屋檐下等着,“我去舀水洗手,你在这别动。”

啃红薯啃的手指头脏兮兮的,段戎走到搁在院子一角有缺口的水缸前把自己的手洗干净,舀了一瓢落在里面的雨水走向少年。

“阿余,伸手。”

周余挑眉,听话地把手伸出去,随即手掌便被另一只有点粗糙的大手给握住了。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匀称,显得很是秀气,反观男人的手指虽然比例也很好看,却因为掌心和指腹间的细茧而打了折扣。

段戎用另一只拿瓢的手往少年手心里倒了点水,仔细地替他搓洗,动作间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呵护,仿佛在他眼前的是个易碎的宝贝。

周余心里一动,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男人专注至极的目光下吞咽了回去。

男人和男人之间勾肩搭背没什么,可若是到了十指交缠的程度,就有点暧昧了。周余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他却发现自己心里也生不出一丁点反感的情绪。

这好像有点不太妙,却又似乎刚刚好。

周余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在段戎的目光追过来时,他笑了笑:“洗干净了,段哥你不是一宿没睡,快去睡会儿吧?”

段戎留恋地蹭了下手指上残留的温度,点头:“也好。”

说罢他转身把水瓢送回缸里,没有错过对方的小动作,周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刚洗完澡的男人没有束发,只是用缎带绑住了发尾,身上虽然穿着少年的衣袍,却并没有束手束脚的禁锢感,反而因为足够宽大,多了几分不修边幅的随性和慵懒。

周余平时都是把这袍子当被子盖的,可见身材好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披个棉被都让人觉得随性慵懒。

殊不知,这副形貌其实也可以说是邋遢,只是周余完全没往这上面想,脑子里冒出的全都是跟褒义有关的词语,也不知道是男人武林高手的光环作用作祟,还是他的心情使然。

见对方折身往回走,周余目光微敛,待人走近 ,才歪头道:“走吧,带你去我房里睡。”

要把自己的床让给亲人以外的人睡,这原本也是一件过于亲昵的事情,周余却毫无芥蒂地把人领了进去。

他的房间布置的比客厅用心多了,除了一张舒舒服服的大床,靠近窗边的地方还有一张一人多宽的软塌,垫着柔软的棉被和毯子。靠里的墙边搁着一方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很多的书籍,柜子前前有一台方桌,桌面上有没有用完的油灯和纸笔。

段戎匆匆打量两眼,心里逐渐描绘出少年在房间里或伏案握笔或躺在软塌上惬意翻书的身影,默然之余,又觉得有点心疼。

他才十七岁,按理来说,本该过的更精彩热闹,而不是委居深山,无人为伴。

“段哥,你去床上睡一会。”

段戎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却忍住了,客气道:“我睡软塌上便可。”

周余道:“软塌上凉,床上暖和。”

男人有内力护体,其实并不怕冷,往常就算是在冬天雪地里,他也穿的单薄。只是眼下段戎没有坚持拒绝少年的好意,因为他只要一想到是少年睡过的床,心里的渴望就怎么都压抑不下来。

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对少年抱着哪种心意的话,段戎也算是白活二十一年了。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上过心,只是段戎却清楚自己的确是对女子提不起什么热情。从小看多了爹娘相处的情形,尤其是他那位喜欢闹腾的娘亲,让段戎在耳濡目染之下生出了一些无力的阴影。

他心里清楚,倘若是自己摊上一个像他娘一样喜欢伤春悲秋、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小性子夫人,他是断然做不到像他爹那样好脾气的哄着宠着。只是身为儿子,他即便觉得心累无力,却也从来不会挑他们的不是。

只是渐渐的,便对男女之事冷淡了起来。

眼下他却在这个少年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而在少年最初没有拒绝他的那一刻,段戎就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睡在还留有余温的床上,呼吸着属于少年的气息,胸腔里的跳动强烈而又真实,段戎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阖上双眼让自己被喜欢的味道完全包围。

见他睡了,周余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垂下眼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想着今日里该是不会有太阳了,便打算去地窖里把备好的种子拿出来透透气,为育苗点菜做准备。

走进院子里,周余抬头一瞥,登时顿住。

靠近角落的鸡棚里,浑身的毛发都湿漉漉的母鸡可怜巴巴的站在里面,周余把它关在里面,显然是被雨淋了一夜,变成了一只孤零零的落汤鸡。

有些好笑地走进鸡棚,周余在母鸡面前蹲下,和它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母鸡的眼神有点阴郁,还有一点委屈。周余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心里一软,他干脆伸手把门打开了:“看你怪可怜的,放你走好了。”

反正他如果真想吃鸡蛋的话,还可以从系统里购买。

母鸡站着没动,似乎在衡量少年的话是真是假,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走出来,趾高气扬地看一眼少年,见对方没有动作,便扑腾两下翅膀,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出院子,跑了。

周余好笑地摇了摇头,希望这家伙下次别再被大哥他们给逮到了,因为他也不是每次都会心血来潮地把到嘴的肉给放飞掉的。

不过这件事情他过了便忘了,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过了两三日,正在菜园里点菜的周余忽然听到一阵动静,大哥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猎物,叫的很凶,隐隐约约还有“咯咯咯”的鸡叫声。

好奇之下,周余两手泥土都没来得及洗干净,来到院门口看什么情况,下一秒他眼睛一愣。

只见院子的外面,一只令人眼熟的母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鸡正在和大哥他们对峙,看样子似乎想进里面来,但被大哥他们给拦住了。

由于周余的调-教,大哥他们不会对还没长大的小鸡们出手,母鸡护着小鸡气势一点也不输给狗,漂亮的翅膀一展开,尾巴处长长的翎毛高高竖起,像一只常胜将军,张爪舞翅的气势还挺凶。

有趣,周余玩味地勾起嘴角,他心里有个猜想,干脆叫住大哥他们让路,看看这只鸡妈妈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了拦路虎,鸡妈妈带着小鸡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周余的院子,直奔它的鸡棚而去,飞到上面就不动了,而小鸡们丝毫不介意自己换了个家,四处张望着往角落的草丛里一钻,自己捉虫子去了。

平白无故得了一群鸡,周余心情不错地打趣了一句:“所以你这是拖家带口地投奔我这个金主来了?”

鸡妈妈看他一眼,埋头去自己翅膀里逐了几下,没理他。

周余也没指望它能回答自己,心知应该是前几日鸡妈妈被关在鸡棚里时自己好米好饭的招待把它给养熟了。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周余拍了拍金毛的脑袋:“帅哥,以后你们要和它和平相处哦。”

因为不怎么和人来往的缘故,周余在对待小动物的事情上,总是特别的有耐心。虽然他平时也没少吃鸡肉,但这一群主动上门求包养的小可爱们,他明白自己肯定是不会对他们下手了。

好在吃不了鸡肉,但总会有鸡蛋吃的。

晚上段戎过来时,周余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段戎并没有觉得太奇怪:“动物也有灵,你对他们有没有恶意,他们都感觉得到。”

周余说:“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吃了它来着。”

段戎眼里多了一丝笑意:“这会儿呢,还打算吃吗?”

周余叹了口气,默默摇头道:“下不了手了。”

段戎在少年头上摸了摸:“这是因为我们阿余善良。”

周余:“……”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出生在孤儿院,七岁时才被一对别有所图的夫妻收养,从小像是廉价的保姆一般长大,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在养父母家里,都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情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否则的话,自己可能早就被压榨的什么都不剩了吧。

冷漠地想着这些,周余却没有多做解释。

不管怎么说,让人家觉得自己善良总是没有太多坏处的,总比让段哥觉得自己是个精于算计、冷心冷情的人要好。

更何况周余自认为,他对段戎可算不上冷心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