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是寒冬腊月的，你母亲就只单薄的穿了一件袄子，身上连一件大氅也没有，倒是给我们心疼坏了，给她请了大夫，这一看才知道你母亲已经怀了身孕。”

“你外祖父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哭着不说，只是说要给云瑾之纳妾。”老夫人时至今日说起来还是愤愤不平的。

“云瑾之靠着侯府发了家，官还没坐上几品，竟然就想着纳妾，我和你外祖父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再者说就算是纳妾，那也有采薇带过去的陪房丫鬟，哪里轮得到要纳一个外人，我和你外祖父都认为这事是云瑾之撺掇的，你母亲性子一向软绵，只怕是云瑾之说什么她就听信什么。”

云挽歌心下惊奇，当年云瑾之纳了楼舒雅，竟然是秦采薇求情的？

外祖母说母亲的性子软绵，可要是真的如此，又怎么会在云府那个豺狼窝里护了云挽歌这么多年，人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便是为了孩子着想，秦采薇当年也不会这么做的。

“还请外祖母详细说说。”云挽歌恳求道，现在是尽量还原当年的事情，便是能多知道一点便是一点，也顾不得谁会伤心了，若是真想不能公布于天地，怕是连着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要自责一辈子。

“详细。”老夫人皱着眉头，她年纪毕竟大了，有些事情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会儿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

“诸位舅舅若是想起什么，不妨也跟挽歌说说。”云挽歌提醒道，若是舅舅们能想起什么也是好的，说不定会想起什么他们之前不知道的线索。

之前不说是舅舅们根本没有往这反面起异心，他们一直想着是因为秦采薇嫁过去之后夫妻相处不好，这才害得妹妹抑郁而终，如今却知道很可能当年妹妹根本就不喜欢云瑾之，不知道这云瑾之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妹妹违心嫁了过去，那么之前很多顺理成章的东西，如今想起来自然是显得奇怪了。

就比如云瑾之纳妾这件事，若是当年，便可以以秦采薇爱云瑾之爱的深来解释过去，如今你证明秦采薇可能不爱云瑾之，这事很可能就掩盖不过去了。

“当时我记得采薇好像是在家里休息了好一阵。”二老爷也回忆道，若说侯府这些男丁们谁跟秦采薇相处的最久，怕就是二老爷了，三老的性子怕是就算是疼爱妹妹，兄妹两个也很少会有什么话说，侯爷当年又常年驻守边关，自然是没空回来，四老爷自不必说，秦采薇未出嫁时两个人就不怎么接触，故而当年秦采薇回娘家的时候，也就是二老爷能跟她说上几句。

“当时采薇好像有什么心事，忧心忡忡的样子。”二老爷说道，“当时我看她心情不好，就提议她在家过年，反正云府也没有长辈在，晾晾这个云瑾之也让他知道些好歹，那段时间在侯府修养了一阵，采薇的心情也是很好的，我还笑着说要带她去上元灯节看看，但是最终她还是跟着云瑾之回府了。”

“可是我父亲来接的她？”云挽歌说道，不好对云瑾之直呼其名，毕竟他还就是占了个长辈的位置。

“自然是。”二老爷想也没想道，“我们愿意也就是想给这云瑾之一点教训，当时正是吏部考功的时候，父亲有意压着他，他便事事走不通畅，自然要求到侯府的头上来，所以三天两头的往侯府跑，采薇心软，自然跟他回去了。”

“那楼姨娘又是怎么回事。”云挽歌不解，既然云瑾之已经得到了教训，又怎么还会纳了楼舒雅，这事情实在是奇怪。

“这事情的确是十分的奇怪。”二老爷说道，“我们原以为云瑾之这下子就该老实了，却没想到他还是存了纳妾的心思，且来了一个先斩后奏，楼舒雅很快被他抬进了们，当时父亲生气急了，我们三人连夜写了折子，就等着早朝的时候参他一本，却没想到还是采薇从云府来的信，劝阻我们不要这么做，字字泣血，我们纵然是有天大的怨气，也不好不尊重你母亲的意愿，自然也是没能上本从参那云瑾之，却不曾想他越来越放肆，最后终于害了采薇啊。”

“那信件可还在，能否让我也看看？”云挽歌急切的说道，她自然是想看的，若是能看到当事人当年亲笔写的信件，自然是比旁人说一万句都管用的。

“我还留着的。”老夫人这时已经是悲痛过了头，再也挤不出半点眼泪来，神志倒是清醒了许多，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大概也就是这种状态吧。

“采薇是我的掌上明珠，往年里她有什么作品我都拿箱子锁好了，想着等她以后长大了再拿出来观看，也是乐事一桩，那封家书自然也收在那里，却没想到她会走的那么早，我未免睹物思人，这些年却都没有动过。”

“来人啊。”老夫人唤伺候在房外的仆人“去我的厢房，把那个鸡翅木的小匣子拿过来。”

仆人得了吩咐自然就去了，不出片刻，便拿回一个两掌大小的箱子，箱子上积蓄了薄薄一层的灰尘，看得出很久没人碰过了，老夫人颤抖的接过了箱子，从袖中拿出了钥匙，这钥匙是她这些年都随身带着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打开这箱子罢了，这么多年了，今日既然旧事重提，她也好把它打开，破了这桩心魔。

箱子被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秦采薇的那封信，想来那也是秦采薇写给亲人的最后一封信了。

云挽歌小心翼翼的把信拿出来，因着许久不曾见太阳，信件多少有些潮湿，和粘连。

云挽歌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将信拿出来，便看见秦采薇娟秀的字体，一部分因着时间太久远，水汽把墨汁污染了，但是却前后联系起来，不妨碍阅读。

云挽歌一字一句的读过去，却实实在在的被惊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