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大全走后,黄昊忙也请了邻居将黄母抬回屋中,结果发现掐按人中的土法并不好使,只能让人请了村中一个老药农来瞧看,最后还是老药农寻了几味草药煎汤与黄母灌下,才将她弄醒了过来。
这随后,黄二杆子出了事的消息便也在村中不胫而走,先是左邻右舍前来围观慰问,随后杨母也是闻讯而来,不久便是潘虎、钟九、杨恭、杨亭他们的家人也混在了人群当中,待得黄昊好不容易劝走了邻人,黄母也才回过神来,便也哭天抢地的要去岳州寻夫,无奈之下黄昊只能好言安抚了黄母,又交代杨三娘好生伺候,便翻尽家中箱笼凑了七八贯散钱,装在一只搭膊里便匆匆出了门。
出门之前为了防备万一,黄昊想想还是把他打造至今都不曾用过的太平刺和狼牙也装在了搭膊里面。
不过黄昊这般出门可不是直往华容县去,而是首先去老族长杨普的家里,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与杨普、杨义父子说了,顿时叫二人皱眉不已,老族长倒也直截了当来问道:“黄大,你确听那都头与你照实说了,说你爹有从贼之嫌?”
黄昊忙也点头:“那戴都头确是说了,乃是岳州的兵马都监何魁率军攻打墨山岛上的水寇营寨,而我爹便是在救下的匠工之中,正往华容县发来,即便不是水匪,也难逃从贼之嫌。”
杨普与杨义对视一眼,二人面色都是稍稍松和不少,杨普拍手道:“湖岸人家,年年赶鱼,若是以水匪而论,凡是下水之人岂不皆为水匪?你爹乃是四乡八里皆知的木匠,更在村册户籍,岂能从贼为匪?”
杨义便道:“父亲莫急,只是有嫌,并非定罪。如此说来,倒也好办了!从贼之事,大小可议,前后亦可议,只要不曾抗拒官兵,身上揽了血案,便有转机可寻!”
不过杨普却是皱眉对杨义道:“可莫要忘了,先前你我可是拒了董昌,如今这刑名事,怕是要落在董昌手里啊!”
这话一说,杨义父子都是瞪眼,黄昊却是突然醒悟一事道:“对了!刚才那都头走时,不肯受了我给的报信钱,只是取了二两碎银,却是故意指了一条所谓明路,要我去寻县里的小押司董昌。”
杨普闻言一拍大腿,便指着黄昊喝道:“这就是了!当初我与你三叔(杨义)商议寄挂铁坊份子的时候,属意之人只能是大押司杨忠,当时这董昌听了消息,也曾寻上门来,结果老夫却是将他拒了,如今只怕此事就是他搞得鬼!”
当即便也将如今县上衙门中的情况与黄昊说了,便是华容县衙门中的押司眼下共有七人,却分作三派。一派以大押司杨忠为首,皆是本地出身的胥吏,在乡间极有威望,一派以小押司董昌为首,都是跟随在任县令空降而来的随员,手眼通天,还有一派便是墙头草、中间人,倒也不足为虑。
这押司本是吏员职称,主要经办案牍等事。宋朝的吏主要是经手税赋征收或者处理狱讼,押司应该是负责案卷整理工作或文秘工作的小吏,但级别不好说,因为州政府也有押司一职,宋朝和明朝的刑部也有押司一职。
以大宋官职而言,押司属于吏(由于官数量有限,在行使行政权力时需要增加人手,故增加吏一职,如衙役)。在州和县衙内都有押司一职,主要是招募而来,也有经受差遣的。一般一个县有八个押司,县中大小事物各有专司承办,如今之所以华容县中的押司只有七个,还是因为前不久那钱粮经办第四押司赵棠惹了祸事,这才空缺了出来。
话说回头,当初杨普他们谋划着将铁坊的份子寄人名下的时候,这当然考虑的是县官不如现管,这胥吏自然还是家乡人好,所以属意的首选对象自然是本乡本土,且还是同宗同姓的大押司杨忠,而那董昌虽然是主管刑名的押司,不过他的派系之中却是有人管理商榷、铁榷,于是也知道了铁坊的事情,似乎还向杨普伸出过橄榄枝,露出过招揽的意思,但却叫杨普给拒绝了。
没想到如今山不转水转,今天却是在此处次碰上了!
对于如今这事,杨普和杨义父子俩倒也商议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杨普拍板道:“老三,你且去公中支上二百贯,便去想些办法就是了!”
杨义急忙答应下来,便也急匆匆领着黄昊去了家中账房,一口气领出了一百多两银子和两箱子的铜钱,胡乱装在一辆江州车上之后便也叫了几个孔武有力又机灵的杨家后生做护卫,便也径直往华容县城去了。
至于黄昊见得杨普这般大方的愿意出钱来救黄二杆子,他这个做亲儿子的自然不能遇事缩头,只得又回家转了一圈,然后将之前杨家公中给的一百多两银子又从地里挖了出来,一并带上了事。
不久,一行人到了华容县后,倒也发现县城里一片风平浪静,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的模样。待得杨义领着黄昊寻了家杨家村人开的茶店把江州车寄下,然后也就领着他去往县衙求见杨忠,可谁知道却是意外吃了闭门羹,前去通报的公人一脸鄙夷的说是杨大押司此时无暇见客,他正在为县令大人批阅加急文书,只怕下值得要明天了。
不过很快,也就在黄昊二人准备返回另寻门路的打算后,也不过盏茶的功夫传话的公人便又追出衙门来寻两人,说是县中的小押司董昌正巧有空,也乐意与黄昊见上一见,搞了一出峰回路转的戏码来。
本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想法,黄昊当然答应见他一面,就从杨忠避而不见,而这董昌却敢主动冒头的事态里面,只有笨蛋才会嗅不出半点阴谋的味道,叫黄昊怎会不想要好好将这人见上一见。
当即也不多话,也就听任那公人前面带路,很快便也来到一座酒楼脚下,黄昊抬头一看门脸,上面写着望波楼三字,笔法苍劲古朴,一瞧便知道定然是名家大鳄留下的真迹。
待上得楼来,便也直入三楼的一间雅阁之中,入门一瞧阁中倒也空旷,只有一个女伶伴着一个老妇以琴铮合奏,只是二人叮叮当当弹奏的曲目黄昊当真不曾听过,所以不知道在奏的什么。
至于雅阁中央的方桌之上,却是高坐了三人,一个身穿皂色公服的中年人高坐主位,另外两个着锦袍的则坐在主客和次客位置上,桌上摆着三冷四热菜肴已经动了过半,两壶好酒更用炭炉温水烫着,在靠窗一侧的一方长案上,还摆着笔墨和一幅长轴画卷,怕是黄昊他们过来之前,这三人就已经吃起了长席(长席也即指长时间的饮酒作乐,不视饭点)。
主位之人不用说肯定是那董昌,而再来看那两个作陪之人,一个身胖如球、满脸富贵,身上的锦袍纹绣粗鄙,倒也瞧不出什么身份,至于另外一个却叫黄昊瞧得一惊,却是位曾经谋过一面但见过两回的老熟人,吴府的管家吴贵。
引路的公人将黄昊和杨义引在雅阁前的门廊后,便也推了内门进去附耳禀报,好一会也才听得里面那身居主位之人支应一声,唤了二人进去。
一进门,杨义倒是懂得先伸手拉了一下黄昊,这才抢先叉手与主位那人道:“董押司,在下杨家村杨义,这厢有礼了!”
黄昊打眼望来,这时也才看了仔细,那居左坐在主位的中年人年约四旬上下,穿的是一身皂色便服,容貌瞧起来倒也不差,唇下蓄着一部山羊胡子,整体形象瞧上去倒也端正,宛若一个正人君子。
只是,随着董昌这厮开口,一身皮相堆砌的好感也是瞬间崩塌,也就瞧着杨义开口之后,这厮伸手一捋山羊胡子,反问道:“杨家村的杨义?可是那政和二年被撤掉的举子?”
这话一说,杨义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当年他少不更事,参与了科场舞弊的案子,结果被因此撸掉了举人的身份打回原籍,可以说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如今这般被人当面提及,岂止区区羞辱。
黄昊一见这般场面,当即也不管进门前杨义与他给的暗示,便也上前一步,喝道:“董押司慢来,今日之事怕是冲着黄某而来,与我家叔父何干?”
“咦!你便是那黄大?”听得黄昊一言揭破,在场三人都是面色一惊,尤其董昌更是皱了眉头,有些奇怪的望向黄昊道:“你怎知道今日之事,是冲着你来的?”
黄昊冷笑一声,倒也不看那吴贵,反是笑道:“董押司先是让人指了明路,又使人封门接引,这般做作还以为能叫人猜不出来,岂不太过自视甚高?”
董昌闻言面色就是微微一变,但旋即也是放松表情,反是笑道:“某原以为,即便你懂得冶铁,也未必不如乡野小民那般,见官则惧,只知告饶乞求,如今看来是某低看了你一眼。既如此,今日之事,某的确是冲着你来的,你道如何?”
黄昊冷笑着把臂一报,喝道:“要钱要命,只管划下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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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这几天身子又有点不好,得入院调养几天,争取日更不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