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赵家人一家三口失而复得的和美模样,我实在不想相信苏捕头说的话是真的,走着走着,我突然觉着手里的人偶慢慢的动了一下,我忙打开了布巾,拿出了手里的人偶,只见那人偶时不时侧一侧头,动一动胳膊,全然是一幅懵懵懂懂的模样。
我忙叫住了苏逸之,问道:“苏捕头,这个偶人又动了!”
苏逸之看了看那赵家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个人偶,拍了拍那人偶的面孔,问道:“你想起来没有,你究竟是谁?因何进入了这个偶人之中的?”
那个人偶晃动了晃动脑袋,怯生生的说道:“不记得了……”但是它却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是妖怪么?”
“谁是妖怪?”苏逸之啐道:“看见谁都当谁是你的同类么?”
怎么看,怎么失去记忆的倒像是这个人偶,按照苏捕头的看法,这个妖灵大概是被当做了一个假货给我们寻得的,眼下它甚么也说不出来,可不是也挺让人心焦的么,若是有几分线索,也是好的。
我忙劝慰道:“你好好想想,现下里,你的身份, 那可是至关重要的,说不定,你想起来甚么有用的,自己也能重获自由之身,免得困在这里。”
苏捕头恨铁不成钢的白了那个偶人一眼,嘀咕道:“重要个毛蛋,想的倒美,这厮还不是跟你一样的没有用处。”
我假装听不见,那个偶人听了,倒是挺害怕的看了苏捕头一眼,又说道:“这个,实不相瞒,我睁开眼睛,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人将我拎起来大叫,我吓得不敢出声,全然不知晓发生了甚么事情,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你们,你们识得我么?”
大概这偶人说的白茫茫一片,便是那云霞栈的棉花堆了,最重要的事情难不成真的全忘了?还是说,这个妖怪是真正妖鬼的手下,是在扯谎装傻?
“你问本捕头,本捕头还要问问你,究竟识不识得你自己。”苏逸之拎起了那个偶人,让那个偶人在胭脂河上临水照影,道:“这便是你,识得不曾?”
那偶人一见河水,先是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张开了那墨笔绘制出来的嘴,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
原来偶人也是要喘气的么?不过瞧着这个样子,这个偶人以前,难不成居然是个人?大概只有人才会在大吃一惊的时候喘粗气罢?
苏逸之提起了那个偶人,问道:“想起来没有?”
“我怎生,会变作了一个怪物……”那偶人一张面孔又是惊惧,又是呆滞,还有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虽不记得旁的,可好歹记得,我是一个人啊!这,难不成只是我的一个梦境不成?”
“你是人?若是梦境,能醒你就赶紧醒过来罢!”苏逸之好像一个字也不信,讥诮的说道:“免得以后再做不了这样的美梦了,既然你那么想做人,怎么样,变作偶人的感觉,倒也美妙的很罢?”
这个偶人周身簌簌发抖,两只能活动的胳膊捂着面孔,道:“我是人啊……我当真是一个人……方才只觉得你们都是高耸入云的巨人,吓得委实魂不附体,谁知道,居然是我自己变小了……我虽然不记得先前是如何的,可我知道,自己并非是个怪物!”
“也不能说是怪物,只是一个有灵魂寄居的躯壳罢了。”苏逸之以一种“老子早就将你看穿了”的淡定眼神望着那个偶人,道:“要不,你再想想?”
“这……”那个偶人露出一副十分悲苦的眼神,只得万念俱灰的说道:“遗失了记忆,还变成了这般模样,我……我还能想出了甚么来!如果我现下里,居然沦为了妖魔,那么,我想起来甚么,不是也没有用处?倒不如自求一死,还能给人间留一个清静……”说着一转身,居然毫无惧色的便往胭脂河里跳。
我忙伸手去拉,险险的将那个偶人的腿提了起来,那偶人倒挂在我的手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花见姑娘口中那样阴险而诡计多端的妖鬼,这样简单便要寻死?还是说,又是一出苦肉计呢?我拿不定主意,只得回头望着一旁的苏逸之。
苏逸之抱着胳膊,皱起了眉头:“你是在演甚么戏?本捕头素来只爱吃花酒,对戏可没有甚么兴趣,不管是苏三起解,还是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一听这话,我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方才那花见姑娘说了,妖怪是以吞吃人的记忆为生,身体也只不过是个灵魂的容器,那么,这个身体里的,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失去了记忆的花见姑娘呢!这个 想法让我恶寒不已,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若是按照方才花见姑娘的话,将这个人偶送到龙神祠里,给龙井收服了,那岂不是妖鬼便名正言顺的取代了真正的花见姑娘?
可是现下里,这个人偶甚么也不记得了,半分对自己身份的线索也没有,既然是没有证据的,可也证明不得我的想法是真是假。
那个偶人兀自还在抽抽噎噎,一举一动,却颇有些女儿之态,我越看它,越觉得这就是那花见姑娘。
苏逸之的态度却还是又冷又硬,看我那样犹豫,道:“你去不去瞧那赵家三口?还是留在这里陪着这个偶人哭?也罢,你若是不去,本捕头且先走一步。”说着当真抬腿又追到了那赵家去了。
这个时候,赵家三口人已然没有了踪迹,大概已经进门去了。
我只得抱起来了那人偶在后面追进去,不多时便追进了那赵家的宅子,苏逸之轻车熟路的跳进了围墙,却停下动作,不曾进去,我心下纳罕,忙也借助着天女织锦跟过去,不料想,一到了半空,还来不及进入那院子里面,便傻了眼,只见那厅堂门缝之内,居然蔓延出了一股鲜血,一直流到了外面来。
“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