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缘的眸中划过一丝温柔的神色,她眸中的神色变化的极快,根本没人?33??觉到,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安缘看着这个斗篷人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察觉到胸口的悸动已经微弱到让人差点察觉不到,安缘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来,我们好好打一架。”安缘开口催促,似乎急于让那个斗篷人儿来她刀下送死。

在场的高手大半皆是天阶,就算是地阶这种放在外面足以叱咤一方的高手在这里也少的可怜,都是一些看不清实力差距妄图来捡漏的。

这些天阶高手里,甚至有高达九层的老怪物,他们不在一开始跳出来倒不是害怕安缘的实力,仅仅只是出于谨慎罢了,就算是自己拿到了钥匙,依那小姑娘的性格,临死前也要狠狠咬他们一口,倒不如让一些小家伙打头阵,他们再来个黄雀在后,还省力一些,在场的九层也不是只有一个,大家都在互相防备着。

但是老怪物们看了一眼斗篷人儿,却纷纷淡漠的给斗篷人儿下了必死的预言。

一个天阶三层的小角色罢了。

在安缘手下大概都走不过十招吧?

斗篷人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安缘走去,眸中的神色莫辩,安缘没有在开口催促,而是静静的等着他走到她面前来。

安缘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她笑着看着男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别人杀我。”你一定不甘心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男人的眼神也变的温柔起来,那是看着挚爱之人的眼神。

但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似眼神温柔。

“铛!”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刚刚安缘那句话,大家还以为安缘是临死舍不得情郎,临死也要拖着情郎下地狱,但是随后二人却毫不犹豫的同时朝着对方的脖子斩去一刀!那力道大的,不是说起了杀心大家都不信的!

这一声仅仅只是个开始,随后那那激烈的金铁交击声不断传来,让大家集体汗毛倒竖!

也就是说,安缘的刀,现在在与那个斗篷人儿的兵器对砍……

竟然有兵器能与安缘的刀对砍!

大家看向二人,又是一阵恶寒。

二人交战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莹白与漆黑两种色彩互相裹挟着,如同一副意境上乘的泼墨画,气势磅礴。

但是那两种色彩却并非是无害的风景。

安缘被人拖住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安缘杀的人不少是拖家带口的,什么同一个师门啊,什么同一个父母啊,什么同为人族啊,心里都憋着股劲等着报仇呢!

所以看到安缘与人打的难舍难分,人群中当即便跃出十几个双目赤红的人来,杀气腾腾的朝着安缘扑去。

但是还未等他们看到安缘的身影,便被二人打斗时产生的刀芒剑气裹挟了进去,被切割成慢天的血雾,而后被凌厉的气场推到三丈之外飘飘扬扬的落了地。

见到这一幕,跃出来的人皆脸色苍白,急忙刹住脚步。但是扑出来的速度太快了,收势未及,还是有几人一头朝着那幅水墨画撞了上去。

飘扬的血雾鲜红,为那黑白二色增添了一丝艳丽,但是无人有心情欣赏。

天阶五层的高手,化成了血雾。

这两个人都有轻而易举灭杀天阶五层的实力,毫不费力的那种。

安缘的手腕不断变换角度,挥动着手里的刀挡着来自对方的疯狂攻击,每次他们的兵器碰撞到一起时,她的手臂就会被对方极大的力道震的麻上一分,其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都觉得他们两个正打的难舍难分,但是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安缘一直都在被动的防御,从没有主动攻击过,哪怕一次。

“还手。”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一如这十年以来一贯的温柔,根本不像此时招招致命的凶狠,他的眼神也十分的温柔,但是那温柔中也有恨,任何东西,任何感情也掩盖不了的恨意。

“好啊。”安缘微笑。

围观之人发现,原本平和的莹白刀芒,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庞大的杀气突然降临,让在场之人纷纷猝不及防的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莹白的刀芒也随着杀气的释放而越来越多,磅礴的杀机自刀芒上绽放,傻子都知道这是属于安缘的杀气。

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样血腥磅礴的杀气啊!

安缘的脸与平日里的姿态着实太有欺骗性,不少人竟然看了一次又一次,这才终于确定这杀气是安缘的。

不过安缘的杀气并没有针对其他人,所以大家的眼睛纷纷盯在黑白二色的剑影刀光之上,在心里猜测二人谁输谁赢。

旁观的人看的轻松,但是斗篷人儿所承受的压力却陡然加大!

因为安缘毫无保留的陡然发难,他一时未察,被安缘在左胸处划出了一道口子,但是他却半点不生气,反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面具下的脸已经开始变的苍白,但他心中没有丝毫害怕。

安缘的实力没人比他更清楚,但是即使他无数次置她于险境,她却从未对他翻脸,他想要安缘的命,十分简单,只要他对安缘说出来,这个让无数人生出心魔的恐怖女人便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他的剑下,可是他不甘心!

他要的是敌人不断挣扎的恐慌与屈辱,而不是放弃所有抵抗来成全他!

安缘必须死在他的手上!但是她却不能死的如此憋屈!

安缘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刀势凌厉,似乎面前的人并非她的爱人,而是这三个月以来,她随手杀掉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敌人。

她看着面具人儿的眼睛,笑容越发灿烂。

十年前她便知道他接近她是为了报仇。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喜欢他啊!

只要看着他,她的心就会开始悸动。

这个男人,是她放在心尖上细心呵护的珍宝啊!

就算他想要她死,就算他想要她以最最凄惨的方式死去,灵魂被推入地狱永不超生,那又怎么样?

不过是命而已,给他就是了!

安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中的刀势一转,重若千钧!将斗篷人儿逼的后退了一步。

黑白二色的刀意与剑气猛的消散。

大家终于能看到二人的情况。

二人身上都是血,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但是安缘笑的极其好看,半点看不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朝着斗篷人儿示意:“你来,继续。”

斗篷人儿冷哼一声,他根本不去顾及身上的伤,一个纵跃便跃到安缘的面前,手中的剑尖直指安缘的心口。

他的剑身纯黑,一点光都反射不出来,就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安缘的刀由下至上将剑尖挑开,她用的力气极大,直接将他的手震的一麻。

周围有高手看到这一幕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

肉体力量!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没有使用丝毫灵气,光凭肉体力量将一位天阶三层的高手震开。

肉体力量啊!这女人其实不是人,而是灵兽化形的吧?

斗篷人儿被震开也不气馁,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扑上去,随后被安缘一次又一次的震开。

时间长了大家也看出来了。

安缘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虎口被不断的大力震的开裂,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动用过灵气,她的灵气已经消耗光了!

不过出于谨慎,大家还是多等了一刻,直到安缘的刀终于被震的从她手中飞出,一直等着的众人这才眼睛一亮,极快的朝着安缘飞跃过去。

机会!

安缘没了武器,急忙侧身一转,将将避开刺向胸口的剑尖,但是肩膀却被刺了个对穿。

她还在笑,不过眉峰却不自觉的跳动了两下,呼吸也开始乱了,她看着斗篷人儿张口轻声道:“韩绝,欠你的,我这就还清了。”

她的声音极轻,刻意的用袖子挡住了唇形,除了韩绝,保证谁都听不到她的这句话。

说完之后,她便向后一跃,顺势在韩绝胸口上拍了一掌,将他拍回了人群中,自己却像是站不稳一般踉跄了一下,一脚踩空,从崖边跌了下去。

安缘的脸上还是带着笑,但是十指却紧紧握着,指节青白,手背青筋绷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苦海中没有浮力,她下落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便落入了海中。

苦海的海水没有因为她的下落而引起丝毫的波澜,就仿佛她整个人只是一块冰,在接触到太阳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安缘整个人都落入苦海中不见了。

从身体到灵魂,全部消失不见。

一股青气自安缘落下的地方升腾而起,起初只是一缕,后来那青气越来越多,铺天盖地。

青气渐渐散去,一株巨大的青莲拔地而起,一种似乎由远古而来的尊贵堂皇之气自那青莲上散发出来,就像是一位出身高贵的王者,沉重的王者威压由青莲自四面八方徐徐推开,让人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跪了下去,就算是硬挺着没有跪拜的高手,也控制不住的朝着青莲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大家的眼睛里尽是慌张,甚至是恐惧。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四大险地里几乎所有活着的生物,包括一些修为深不可测让人恐惧的生物们,皆温顺的朝着这个方向深深地垂首,似乎在迎接他们的王。

有生物落入苦海当中会生异像,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看到安缘落入苦海之后,虽然大家痛心神之墓的钥匙就此消失,但是还是很好奇安缘的异像是什么。

历史上记载过的苦海的最大异像便是千年前已成神的君韶落入苦海之后产生的滔天火海了。

君韶在千年前横空出世,他绝世的天赋让他以极短的时间便一路高歌猛进,以十五岁的幼龄登上神位,此后此人消失了百年,接着再次出现时,便是在苦海。

为何一个神会落入苦海这种事情已经不可考据,但是却有不少人亲眼见到过君韶落入苦海的一幕,绝对做不了假。

据记载,君韶血红的火海在苦海之上燃烧了大概有十几丈,那是他绝世的火属性天赋加上体内的红莲火产生的异像,而且此人的实力还是神阶!

不过许多人对于这个异像倒是没什么感觉,最多在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君韶”,然后再惋惜一下一位神的陨落罢了。

异像并不让人意外,但是君韶心中最难忘的事情却让许多人皆摸不着头脑,那是一个身形模糊,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身姿绰约,风情无限的女人。

一位神的异像动静大一些并不让人意外,反而是安缘的。

这株青莲的大小与威压着实太让人惊讶了。

而且,也隐隐勾起了许多人的一些记忆。

青莲。

传说中那位将毕生收集的所有宝物皆留于神之墓的神,林染。

此人平生最爱青莲!

脑子灵活一些的,几乎当场变了脸色!

神之墓的钥匙!极有可能不是什么物品,而是安缘!

此人有可能是林染的后人!

即使如今大家都被那尊贵而沉重的威压压的直不起身子,但是还是快把肠子悔青了。

难怪安缘的天赋如此妖孽!难怪安缘实力精进如此之快!难怪她能引起神之墓中植物的暴动!若说她是林染的后人,那便都能解释的通了。

林染留下的神之墓能干掉神,那么林染的实力绝对超过神,这样的一位变态所留下的后人,变态一些也不为过。

青莲盛开后,一副画面出现在苦海上空,众人凝眸看去,心知这便是安缘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了,说不定他们能从这记忆中看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所以大家都看的十分认真。

但是第一眼望去便有一半人皱了眉。

这……未免也太模糊了!

那画面中隐隐能看得出是两个孩子,一身青衣的孩子坐在树上,身穿黑衣的孩子趴在地上。

除了这些以外,两个孩子的样貌竟然模糊到无法分辨五官!

安缘的一掌并没有下重手,韩绝已然站了起来,找机会混入了人群中。

他隐在斗篷下的手狠狠一颤。

那是他们初见的时候……

不过这样模糊的场景只出现了一瞬,下一瞬便是铺天盖地的青色雾气,隐隐能看出一个莲花的模样,余下的一概看不清楚。

所有人都在揣摩安缘最重要的记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一个男人默默的走到了安缘扔下的刀旁边。

那男人蒙着面,宽大的斗篷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尾隐隐带着一丝绯色,睫毛浓密且微微上翘,那眸子里面迷雾朦胧,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绪,但是眼尾的桃花却没有被遮蔽,反而分毫不减。

只要被那双眼睛看一下,似乎为他死都是可以的。

男人捡起那把玉色的刀,将之小心的放入一个刀鞘内,刀鞘外表貌不惊人,还有几分破破烂烂的意思,却与刀无比的契合。

这是这把刀的刀鞘。

男人周身的气场很压抑,气温似乎也随着他的情绪而下降,让在他周身的人身上的汗毛不自觉的倒竖。

男人深情的抚摸了一下刀鞘,雾气弥漫的眸中似乎在下一场大雨。

他先是看了看苦海中盛开着的莲花,眼神悲伤。而后又看了看韩绝的方向,眸中的杀机毫不掩饰。

但是他还是忍下了胸中汹涌的杀意,带着刀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男人摸了摸怀中的一个水晶球,十分小心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呼吸的动作大一些便会让它碎掉一样。

那水晶球中心一点鲜红,却是大陆中通用的命牌,制作起来极其复杂,一般为大势力中以弟子们的精血制作而成,与每个人的生命相连,命牌破碎,则命牌的主人绝对不会幸存。

在安缘落入苦海之后,命牌便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但是与其他人的彻底碎裂不同,这块命牌的外边碎了,但是内里却依旧完好,无数裂缝蔓延到中心的一点鲜红之后便停了下来,那抹鲜红虽然黯淡了许多,却有一丝生机尚存。

男人没有回头再看身后的青莲,他的步伐极稳,却也极快,眸中神色莫名,很快便消失在林中。

韩绝在原地僵立良久,站到那朵青莲渐渐消散,站到人群渐渐离开,站到午夜又站到日出,终于动了动僵直的身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里是无数人的伤心地,但是每个人伤心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