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罗伯爵没料到行凶伤害他儿子的异族人居然能在几番辨答间把自己罪行给几乎推脱掉了。

克鲁特法官握着木槌也犯难,这类伤害案件,一般而言,若是行凶者与受害者的身份是平民与平民或是贵族与平民,那都好处置,平民之间只要公正的问清案件原由判决就行了,至于贵族与平民,若贵族是行凶者,就以罚金赔偿给平民了结,若平民是行凶者,那案件判决就更不用说了。可这起案件,偏偏扯到两个贵族,

至于案件到此,恐怕难以继续了。法官问伯爵:“伯爵大人,既然您无法拿出片羽.云行凶伤害您儿子的证据,那么是否暂时压下案件,等抓到行凶者之后在另行审讯吧?”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尤其不能放这女人走!”伯爵冲云片羽怒骂:“不管你是使了什么花招说谎,但我清楚,那女人必定是你的同伙,你一个血统肮脏、身份低贱的异族,刚才居然胆敢在我这样一位拥有世袭爵位的贵族面前巧言令色,企图蒙混脱罪,光凭这条就该抓你吃一辈子的牢饭!”

身份低贱?血统肮脏?云片羽双眸有一霎被戾气覆盖,又随即隐忍:“伯爵大人,您是最近猪油吃多了,眼睛跟心都被糊住?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异族女子可是一位正统的暗系魔法师!!!”

闻言,在场人皆惊。

马卡罗伯爵的肥猪脸更是涨红成猪肝色,他难以再维持高傲优雅,神色激动的喊道:“光明在上,我们城中居然出现了一个邪恶的亡灵法师,我要到光明教堂去告发你,让异端审判所将你绳之以法。”

在旁的菲克斯也无法置信,他刚刚还对云万分佩服,没想她居然自曝自己是亡灵法师!不可能是真的吧!

“你听得懂人话吗?还是你的大脑蜕化成猪脑了?”云片羽斜视他:“你要去光明教堂就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暗系魔法师,不是亡灵法师。你去的话就是诬告,即便你贵族,但诬告别人是亡灵法师的罪过也是重罪!”

“暗系魔法师?笑话,现在哪还有什么暗系法师。你这个邪恶的黑暗之徒羞要狡辩!”伯爵冲法庭四周站立的守卫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邪恶法师抓起来!”

守卫们虽然握着长枪,却各个脸色发白没敢动,亡灵法师,这邪恶恐怖的名头他们以前也只听说过而已,没真见过,太吓人了。

从古至今,亡灵法师发动亡灵天灾是历史学家在写史书时最耗费脑力的部分,因为他们必须要像写鬼怪小说一样详细的描绘墓地死人出棺,僵尸大军、尸骨攻城,骷髅血战等毛骨悚然的场面,要使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恐惧感。

更关键的是,双月城的人们对亡灵法师的印象比其他城市更深刻,因为在四百多年前的魔族军团入侵时,整座城曾历经两次大规模的围城战,在最后一次战争中,曾被亡灵天灾袭击,当时城中血流成河,尸骨大军与活人厮杀,守城战役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城中人口锐减了七成,以惨烈代价换取了胜利,战后打扫,累累白骨多得足以修建一座教堂,因此有关亡灵法师的恐怖,从双月城的幸存者的口中传颂了下来,祖祖辈辈流传,不曾忘记,因此在如今年轻的,新一代出生的双月城人们心中,亡灵法师无疑是每个人童年最可怕的梦魇。以至于至今爷爷奶奶吓唬调皮孙子的法宝都是‘你再不听话就会被亡灵法师抓走!’

所以守卫们才害怕,他们望向法官,等待下令。

法官同样惊疑不定,他不相信会有亡灵法师敢大大咧咧的闯入双月城闹事,亡灵法师的存在对城中的居民而言,太危险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赶快把她抓起来她就要跑了!”马卡罗伯爵急着吼道。

“马卡罗伯爵,您这样颐指气使,不知在城中担任了何等的官职?”云片羽轻蔑的问。

“哼,本伯爵数年前曾担任城中人事部副官,现已退下了。”

“伯爵大人,看你好大的官威啊,我这第一次来双月城的人,乍一看你指挥守卫的威风劲还以为你是城主呢。还是说伯爵大人您想越俎代庖,代城主管理双月城呢?”

一顶大帽子压下里,伯爵再次哽住。

“法官大人,”云片羽不理会伯爵,上前一步说:“我们今次所来是为了洗清行凶罪名,既然现在案件始末已理清了,是否可以宣判我无罪离开了?”

“这……”

“理当如此,克鲁特。”忽然有声音响起。

克鲁特法官转头,众人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花纹外套的男子从偏门走进,从外貌看年约二十七八,长得英俊儒雅,浅黄的长发如一缕月光,从双肩两侧垂落,手中握着一卷书,使云片羽猜测他是法院文职人员。

男子微笑,文雅和蔼。

“城主大人。”菲克斯喜悦的喊。

“城主大人!”法官连忙站起来,就连台下的马卡罗伯爵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案件经过我刚才在后厅都听到了,”双月城的城主走到法官身边,放下书,摊开手,对众人说:“正如这位云小姐所言,她与行凶者毫无关系,而马卡罗伯爵,你是否能拿出她们俩认识的证据呢?”

“没有。但是,城主大人,她是邪恶的亡灵法师,您该马上将她抓起!”

“伯爵大人,有关你儿子被伤一案与片羽.云小姐是否是亡灵法师一事并无关联,不可以一起审理,我们先处理宣判行凶伤人案件吧。好了,克鲁特,你可以宣布审判结果了。”

法官刚敲了木槌,伯爵便叫起来:“可是城主大人,这个异族是亡灵法师,她来双月城必然要有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您想想,她一来城中就点名要找戴纳家,并且,小戴纳男爵素来妒忌我儿子聪慧优秀,这女人一来就替他出头,足可见她与戴纳家来往密切,恐怕,这戴纳家的情况还得请您好好调查一番啊。”

“你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菲克斯差点跳起来。

云片羽眼眸一寒:这个可恶的马卡龙,居然敢说戴纳家族与亡灵法师有关联,实在用心险恶。

她迅速对城主辩解:“城主大人,我再三申明,甚至我可以同时对创世神和光明神发誓,我绝不是亡灵法师,也不是邪恶的信徒,虽然我是暗系体质,但我绝不会一丁点亡灵法术。我是正统的暗系魔法师,甚至我还有魔法师公会颁布的暗系资格证明。”

“是吗,那请把证明拿出来给我们一阅。”

云片羽将证明书拿出来,既然分会长说证明书上的印章有特殊的魔法痕迹,极难仿造却容易辨别,所以她就大方的交给了守卫。

守卫将证明书呈给城主,城主与法官一同细细审阅了。

“这份证明确实是真的,那么云小姐,你的魔法徽章可否拿出来展示一下呢?”

“抱歉,我是在边境之城的分会登记认证的,那里的分会说早就取消了暗系的认证,只能开个证明,而要取得徽章就必须去帝都的总会,于是我打算先来双月城送信完成与沙威廉的约定,之后再去帝都领取徽章。”

“嗯。”城主点头:“既然如此,你的身份便没什么问题了。马卡罗伯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卡罗伯爵的厚嘴唇抖像两条风中腊肠,但他不可能大叫着说证明书是假的,因为魔法公会开具的证明书绝对容易辨认,而城主大人也绝对分得清真假。

“即使她是魔法师又如何?那也不能就此认定她是无辜的,虽然我拿不出证据证明她和行凶的女法师有关系,但她也同样拿不出证据证明她跟那女法师无关?本人建议,先将这女人收押候审,等那女法师自己露面,那不就证明了她与行凶者有关……”

“哼,现在谁才是在法庭上巧言令色的人?”菲克斯打断他的话了:“马卡罗伯爵,按亲缘关系我本该尊你一声叔叔,可您气量狭小的所作所为与有失风度的言辞,实在令我尊敬不起来。你说要把无辜的云关起来等行凶者前来搭救,可如果行凶者拒不露面呢,因为云原本就是清白无辜的,难道你是要她做一辈子牢吗!”

“那也不是不可。”

“岂有此理!”

“马卡罗伯爵,戴纳男爵,”城主出言了,他的语气已不似刚才那么温和:“你们两家也是城中的名门权贵,本来巴卡.马卡罗被袭一事已在城中广为流传,现在,你们是打算把它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吗?这样对你们两家又有何好处?”

双方低头。

“马卡罗伯爵,”城主随后又温言说道:“对于你儿子的伤,我也很歉意,这也是我治理城区无方所致……”

“不不不,城主大人,您日理万机,为维护双月城的长治久安日夜操劳,现在城中一切平安和睦,人人……”马卡罗伯爵赶紧歌功颂德了一番。

“既然伯爵您都如此说,接下来,我就替代法官宣判了。”城主说:“本庭宣判,鉴于审理案件茉莉.蓝与其同伙当街行凶致公民巴卡.马卡罗重伤一案,因证据不足,无法证明片羽.云参与行凶,所以宣判她无罪释放。”

“太好了。”菲克斯喜上眉梢。

“然而……”城主语峰一转,说“片羽.云是魔法师,当时在场,见公民马卡罗遭受恶人殴打,非但没上前阻止,反而围观并任由歹徒事后扬长而去,因此就判决云因其袖手旁观致人重伤之罪,判处一个月监禁。马卡罗伯爵,你意下如何?”

什么——袖手旁观就要坐牢?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和法律啊?云片羽拉下脸,看城主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想不到也是非不分。

马卡罗伯爵倒故作稳重的摸摸下巴的山羊胡:“我对城主大人的英明判决没有异议。”一个月太少了,不过总算是替儿子出了口恶气。

“我反对。”菲克斯急了。

“监禁时间从今日开始算起,可以保释。”城主又轻飘飘补充一句。

菲克斯顿悟说:“我菲克斯.戴纳男爵愿意替云小姐担保,我愿意出二十金币作为赎罪款,免去她的一个月监禁之刑。”二十金币,大概是平民一家三口半年的生活费。

“好。那么马卡罗伯爵,你可愿接受?”

究竟是我反射弧太长还是世界变化得太快?云片羽看着事态的发展一变再变,她当然有所不知,在亚多克斯的法律中,保释的意思,是当犯人所犯罪行不严重时,可以找一位声誉很好的人做担保,然后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钱来减免刑罚。

城主这样做很聪明,既不失法律公正,又维护了贵族特权的面子,算是让马卡罗与戴纳两家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云片羽,她能得到减刑的优待,除了看在戴纳家的面子外,还因为她有魔法师头衔。

魔法师可不是平民,虽然按身份阶级来说,贵族要高于魔法师,但也不绝对,因为六级魔法师就可与子爵平起平坐,而越过了地领的门槛,可以直接从国王那里获得勋爵身份,如果有立功表现甚至能拥有封地。

即便魔法师犯事被捕,只要不是叛国等重罪,法官会考虑他的实力等级以及结识朋友的广泛程度等等因素酌情减少惩罚。

所以无论在菲克斯看来,还是法官,这样的宣判是再公正不过了。

接下来,只要马卡罗伯爵借坡下驴顺势点头就算结案了。

谁知,伯爵摇头:“我不接受。”

“那你要怎样?”菲克斯问,他现在恨不得冲伯爵丢手套要求决斗

“二十个金币,连我儿治疗费的十分之一都不足,这样怎么能令我满意?”

“我出二百金币!”菲克斯咬牙,他知道家里近几年财政捉襟见肘,可没办法,决不能让哥哥的朋友无辜坐牢。

“我儿子的重伤可是花费了四百金币才有所起色,至于三个仆人加一个奴隶的治疗还花费了一百金币。”

“五百?!你分明是趁火打劫!”

“我儿的伤情你可以去问光明殿的高等牧师,他们可是花费了三个高阶治疗咒才使巴卡的皮肤恢复常态,而且这件事不是单单是钱的问题。”马卡罗双手抱胸,轻蔑无比的说:“最近你们戴纳家的声誉令人质疑,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家族是不能给犯人做担保的。”

“伯爵大人!我们戴纳家一贯洁身自好,绝无名声污点一说,现在你倒是说得一点给我听听看。”这下,菲克斯磨着牙说话,家族荣誉不容侵犯,他真的要向伯爵提出决斗了。

眼见菲克斯这处在情绪躁动的青春期毛头小子准备拔剑,云片羽出声道:“城主大人,我有一位声誉很好的朋友,由他来做担保如何?我会支付五百金币的医药费赔偿给伯爵大人。”

“就你一个低贱异族还能认识什么朋友?怕是哪里的无名鼠辈。”伯爵嘲讽。

“云小姐,你那位朋友是谁,我们需要请他来到法庭上。”

“抱歉了城主大人,我那位朋友在外地,绝对来不了,但我知道若他在这里,一定为我进行担保,同时,你们也一定会认定他是一位品德兼优,名声高尚的人。”

“真可笑,哈哈哈,”伯爵捧腹大笑:“你要请一位无法出庭的人来给你做担保?而且就你这种异族人,能认识什么品德兼优的人?”

“云小姐,如果你那位朋友无法到庭作证的话,是无法为你进行担保的。”

“我可以写封信给他,这需要几天时间。”

“这个,法庭以前并没有先例。你还有别的朋友愿意为你作证吗?”克鲁特法官为难的问。

“不行吗?即使我那朋友是法兰克.贝.格林也不行吗?黄金家族格林家族的人也不行?”

“格林?”马卡罗伯爵惊。

“黄金家族?”菲克斯惊。

“是的,我想请法兰克.贝.格林,格林大公的孙子为我进行担保,我与法兰克是生死之交的好友,这是我们友谊的信物。”云片羽拿出法兰克临别时给她的图章纽扣:“他曾对我说,如果我碰到小人作祟一类的麻烦,就拿着它去找城里的执政官,让执政官帮我解决麻烦。”

“一定是假的,假的。高贵的格林家族怎么会与你这个低贱异族结识?”伯爵差点跳脚大叫,眼见狗胆包天到当街伤害他儿子的凶手即将安然无事的脱罪,令他一时失态,不顾礼仪的高声叫嚷。

城主接过图章,认真的看了一分钟,再才严肃的对伯爵说:“伯爵,这物件是真的,确实是格林家族的狮鹫图章。”

伯爵顿时萎了。

“云小姐,”城主走下台,亲自将图章交还给云片羽,和蔼的问:“我能询问你与格林少爷认识的经过吗?”

“我们是在边境之城外的蓝枫森林结识,当时他与苏西还有另外两位魔武学习的同学一起正在进行学校的考核试炼,之后我们起结伴而行,共同对付过魔兽,算是生死之交,这颗图章是他赠送给我的礼物。”

“哦,原来你不只认识法兰克少爷还认识苏西小姐,我数年前也曾与格林家的兄妹有一面之缘,苏西小姐优雅美丽,不过她与其兄长的相貌,尤其是眼睛颇为相似。”

“是吗?抱歉,我没见过苏西的哥哥,”云片羽轻松自如的说:“不过就她和她的侄子法兰克的相貌来说,两人无论是发色还是瞳孔的颜色都不相同,虽然我初次见他们时也猜测他们是兄妹呢。哈哈,真惭愧。”

听到云片羽的话,城主的神色并未起波澜,他依然平静而温和的说:“你不必在意,我也曾犯过同样的错。既然对方肯将重要的物件赠予你,想必你们之间的友谊一定深厚,我相信如果格林少爷在此,肯定愿意为你担保。那么,马卡罗伯爵?”

“啊?是?”

“片羽.云小姐由法兰克.格林少爷做担保,你是否愿意接受五百金币的赔偿而了结此案?”

“唔……是的,我当然愿意。”猪脸伯爵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没办法啊。本来马卡罗伯爵是打算再为难戴纳家一把,铁了心要云片羽坐牢,所以想着不管是谁给做担保,他都会坚称对方名誉有污点不能作保。可谁知,这个可恶的异族女人居然把格林家族这个庞然大物给抛了出来,居然要远在帝都的格林家的少爷做担保!

就算伯爵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说格林家的继承人品德不好。

见马卡罗伯爵终于偃旗息鼓,菲克斯的怒火也彻底平息,转而对云片羽更为佩服。

“好,那么由本庭宣判,判决片羽.云因为袖手旁观放任行凶者当街伤害伯爵之子巴卡,判决她赔偿马卡罗家族五百金币作为治疗费和医药费,至于真凶,继续交由治安队追捕,此案暂告了结。”法官敲响木槌,尘埃落定。

马卡罗伯爵虽然很不满,可转念一想,五百金币的数额是相当于他四个月的俸禄,如此大额的钱财眼前的异族魔法师未必出得起,恐怕还是得让某男爵家代为垫付,能够让原本就处于贫困潦倒中的某男爵家再次大出血,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可惜他又猜错了,真土豪的云片羽二话不说的掏出了三斤多重的金币,朝伯爵丢去。

如果不是兽人奴隶眼疾手快弯腰一把捞住了钱袋,马卡罗伯爵的脚趾就有骨折的危险了。

“接得好。”云片羽颇为遗憾的说,这让伯爵气得胡子都要翘上天了。

城主笑笑,不出言,法官见状也当什么都没生的。

等马卡罗伯爵一行人气哼哼的走了后,菲克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才笑两声,瞧一眼依然还在的城主,又立刻收敛。

“不必拘束,菲克斯,”城主走下审判台:“何况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马卡罗伯爵,现在机会难得,你想笑就笑吧,年轻人,总该张扬一些更显活力。”

菲克斯更加不好意思了,鞠躬道:“城主大人,谢谢您,这次若不是您帮忙,马卡罗伯爵也绝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哪里哪里,我只是就着法庭收集的证据而下判断宣判,何况,马卡罗的儿子在城中多有恶评,这次算是遭了报应。”

喂,你是城主,这样评价一位贵族真的没问题吗?一旁的云片羽重新打量起这位城主,因为他看起来与菲克斯相熟。

这位双月城的年轻执政官,无论外貌气质还是衣着仪态都十分出色,云片羽还注意到他的左手食指上,佩戴着一枚戒指,以方形的红绿宝石相互交错镶嵌成一圈,华丽但不夸张。

云片羽赶紧把眼睛移开,不然她的观察症又要发作了。

城主似乎没注意到云片羽的视线,他只以长辈口吻对菲克斯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不要再鲁莽行事,如今你兄长沙威廉不在城中,你母亲很辛苦,菲克斯你是堂堂男子汉,现任戴纳男爵,自然要多帮帮你母亲,减少她的负担,所以与他人发生冲突一类的事,能避就避,能忍就忍。”

菲克斯羞愧的低头,小声嘀咕:“对于巴卡那混……我已经很忍耐了……”

城主又问:“最近你们可收到沙威廉的平安信,毕竟是我推荐他去,我也很希望他能尽快平安抵达。”

“您放心,云小姐刚刚为我们带来了我哥的好消息。”菲克斯将云片羽拉过来介绍道:“我哥已平安的抵达了边境之城,准备穿越蓝枫森林前往圣西凡尼。”

“是去年冬季前准备穿越森林。”云片羽提醒:“我们已经分开五个多月了,我猜他这会儿已抵达光明神在人间建立的国度。”云片羽隐约想起来了,沙威廉提过,双月城的城主与此地教会的白衣主教联名为他写过一封推荐信,因为城主恰好与光明教会的某位红衣主教相熟,他要沙威廉到了圣西凡尼后,就拿着推荐信直接去找红衣主教走后门。

所以说起来,城主真的跟戴纳家相熟。

也正是这样,菲克斯才认定沙威廉进光明骑士团是十拿九

“太好了,”城主如释重负般的说:“感谢神灵。接下来,你们只要再等到下一个好消息就行了,光明骑士的选拔一般在珍珠月底结束,没事的,沙威廉品德优秀,必然会被选中。”

“没错,谢谢城主大人您写的推荐函,哥哥一定没问题的。”

“举手之劳,不必感激,况且光明教会一贯是公事公办,格尼大主教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哥哥一把,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既然方伯主教不止一次说沙威廉的资质出色,想必他会受到青睐。”

“是的,我哥哥可是被方伯主教劝说了好几次才答应的。”菲克斯骄傲的说,仿佛他看见了兄长身着骑士铠甲的威风模样。

云片羽看在眼中,心中涌起一丝难过,下一秒,忽然听见城主叫她的名字。

“云小姐?”

“是!”

“你是第一次来双月城,在这里不必拘束,你若能多呆些时日,会发现这座城的美丽一面,像马卡罗伯爵那样的人只是少数而已。”

“哦。”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解。

“你无需顾忌,”城主靠近她,认真的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这座城里所能享受生活的权利与本地公民一样,同样你的行为也受法律的约束,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无论发色、肤色还是血统,都不能成为人歧视人的理由,所以马卡罗伯爵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代表这座城市欢迎你的来到。”

虽然不知道城主向她展示善意是不是因为格林家族的缘故,但不得不说,这番话很让云片羽很受用:“谢谢。”

菲克斯与城主又聊了几句后,他们便离开了法庭。

返家的马车行驶半途中,云片羽开口了:“那位马卡罗伯爵,不是第一次找你们麻烦吧?”

“我们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传承下来的古老贵族,总有些新进贵族妒忌我们家族的辉煌,”菲克斯耸肩道:“他们在暗地里嘲笑我们,等着看我们从上流社会消失,哼,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行为低劣,用钱买来的头衔永远都是镀金的,与经历岁月考验的家族不能相比。我才不会让他们如愿呢。”

“今天还真亏了城主帮忙,这位城主倒是个好人,他和你们很熟吗?”

“他是家父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云,如你所见,我们家最近遇小人作祟,多亏了城主帮助,才能平息麻烦。”

“哦,我初来双月城时,便觉得这里治安严谨,人民幸福和睦,便以为治理这里的城主是位睿智成熟的中年人,可一见城主大人,真是意外的年轻啊。”

“当然了,城主大人年轻有为,他才四十二岁,但治理双月城已有十余年。”

云片羽以为听错了:“城主今年四十二了?”他看起来至多三十,不过有股成熟稳重的感觉。

“是的,他才四十二岁但已是地领下级的风系剑士,前途不可限量。”

哦,原来是魔法剑士啊,那难怪。

元素体质者,无论是当魔法师还魔法剑士,实力练到一定程度,就会有驻颜的功效产生,且寿命被大大拉长,所以不能用普通人的时间来计算年纪。

何况能在五十岁前就抵达地领,那么进阶天域级的机率也比百八十岁的老剑士要高出数倍。

“他也是贵族?”云片羽又问。

菲克斯奇怪的看她一眼:“当然了,城主大人是侯爵,但他从不以特权自持,也从不会偏袒贵族,他在行政处事上一贯都做到一视同仁,广受平民爱戴。除了父亲外,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

“他确实值得佩服。”

“没错。”

“菲克斯,抱歉了,虽然我这样问很唐突,但是……”云片羽小心翼翼的问:“我听说,你们父亲的去世是因为一场剿匪战?”沙威廉的父亲,上任戴纳男爵是出城剿匪战死,而那场剿匪战的总指挥正是城主。

她记得,是城主和光明主教动用关系,让沙威廉走后门好进光明教会。

“那不是城主的错。”菲克斯明白云片羽的言下之意,他把头扭向窗外:“是父亲大人太……急功近利了……而且,当时战死的有三百多人,刀剑无眼,贵族的身份在战场不如一个高等防御魔法有用……”

这个十七岁少年的眼眸中,桀骜不驯的那部分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种哀伤与后悔的混合色彩,这种眼神云片羽以前也在沙威廉的眼中看到过。

之后,马车中的气氛陡然下转,她也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