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不爱并不需要告诉你,”神羽君缓缓摘下兜帽,露出满头的银发和俊朗的容颜,“她在哪里?”
楚涟漪缓缓勾起嘴角:“你不需要知道她在哪,因为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说完,她猛地朝神羽君冲过去,五指化作利爪,刺向神羽君的脖颈。
远方响起一阵鸡鸣,一轮红日逐渐从东方升起,飞鸟挥舞着翅膀从朝霞里飞过,唐府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下人们一股脑涌进阁楼,将陆芷昭打扮妥当,又簇拥着她离开阁楼,朝更深处走去时,到现在陆芷昭才知道,原来当铺里的小阁楼只是唐卓诺大府邸的一个小小后院,只有一扇不起眼的偏门连接着,而出了这偏门后,一片富丽堂皇简直如同缩小的皇宫!
因着陆芷昭本就在唐府,按理说直接拜天地即可,但他天下首富唐卓的婚礼怎可就在府中小打小闹似的结束?于是唐卓便决定让轿子从唐府后门出,绕着整个邙城转三转,再从正门进,行礼入洞房。
要知道如今邙城是除了都城以外最大最繁华的城镇了,绕一转都要大半个时辰,绕三转更是要花上大半日,为了不错过吉时,陆芷昭一大早便被唐卓抓来梳妆打扮。
而给陆芷昭打扮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在当铺的六个女鬼,因着要有人看店,其中一个便没能过来,但光是这六个女鬼也足够让陆芷昭头疼的了,明明是她要成亲,那六个女鬼却自己把玩起她的喜服和头饰来,六个人每人都试穿了一次她的喜服,还有为了抢着带头饰打起来的,还有因为心爱的唐卓成亲所以痛不欲生的。
而陆芷昭就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着她们。待喜娘一再催促,她们才不慌不忙地给陆芷昭梳妆起来。
从她们的谈话中陆芷昭大约晓得,她们许多人过去都是花坊的女子,要么是被别的女人害死的,要么是为情自尽的,但都长得花容月貌自是不必说,也十分地会打扮,只是具体打扮得如何陆芷昭尚没有机会看见,便被她们盖了盖头推出了屋子。
喜娘见陆芷昭打扮妥当出来,立刻笑呵呵地扶着她朝门外的轿子走去。
老天爷给颇给面子,今日的天气特别好,三月初春,正是万物始发的季节。
唐卓看着一身喜服的陆芷昭坐进身后的喜轿里,他翻身上马,大手一挥,让敲锣打鼓的乐师们奏起来,队伍开始缓缓行进。
天下首富唐卓的大婚之日,即便是邙城平民窟里的小叫花子都知道,因为唐卓之前昭告天下,在游街之时要当街散财,与天下百姓同喜,这下看游街的群众更多了,几乎将整个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扰得两旁的小贩想要做生意也不能。
百姓们从未见过有人成亲散财的,有些人不相信,觉得这不过是唐卓的一个噱头,引得百姓围观,好让他的婚礼更加热闹而已,而的人却深信不疑,说是有熟人的亲戚在唐卓府上当差,看见唐卓命人准备了几百箱的银子放在府中,就是为了今日当街散财。
但是无论唐卓散不散财,光冲着唐卓的名气,人们都是想一饱眼福的。
听着众人的议论,神羽君静静地站在沸腾的人群中,等着花轿的队伍到来。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尖叫欢呼声,那是花轿的队伍来了,周围的人群更加躁动。
白花花的银子被抛上天空,在艳阳的折射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人们尖叫着伸手去抢,甚至有人推开拥挤的人群追着轿子跑,有人惊讶的发现,在碎银中还夹杂着些许金块!
然而此时的神羽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顶大红色的喜轿,还有在红色纱帐中的新娘——八人抬起的奢华喜轿上,红色纱幔的围绕之间,一窈窕的红衣女子坐在其上,尽管她盖着盖头,但是在神羽君的心中,已经能够想象到她那绝世倾城的模样……
忽然,一颗碎银砸在神羽君的肩膀上,滚落在地,他身旁的百姓立刻推搡着去捡他脚下的那颗碎银。
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不抢钱就站到一边歇着去,堵在这里耽误事!”
神羽君这才回过神来,默默地退到人群的最后,余光一扫,一身大红喜服的唐卓正笑得春风得意。神羽君的眼神暗了暗,把头上的兜帽拉得更低,转身进入一个无人的小巷。
即便陆芷昭不需要进食,但一直坐在轿子里两三个时辰还是十分不舒服的,再加上接下来的祭祖拜天地,等最终入洞房的时候,太阳已然快要落山了。
唐卓回房换身衣服后还要去招待吃喜酒的客人,陆芷昭一回到房间便要把盖头一把撤下,却被唐卓一句话给挡住了:“乖乖盖着盖头坐到我回来,我便告诉你瑶华在何处。”
陆芷昭一听,立刻乖乖地坐在床边,咬牙切齿地道:“那你快些回来!”
这句话倒是成功取悦了唐卓,他嘴角一挑,几步走到陆芷昭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心肝儿莫要捉急,为夫很快就回来。唔……你现在这幅样子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有些后悔没有尽早把你的身体拿回来。”
说完,他隔着红盖头在陆芷昭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引来一旁小丫鬟们的窃笑。
“走了。”唐卓满意地扫了一眼陆芷昭,带着一众丫鬟下人们离去了。
周围的动静渐渐消失,陆芷昭悄悄地掀开盖头扫了一眼周围,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两支红烛静静地燃烧着。一想到唐卓回来必然是深夜了,头顶千金重的凤冠着实压得她脖子酸痛,却又无可奈何,若是现在扯下了,唐卓那变态必然又要生气,这样一想,她只能微微侧身,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进来了。
“唐卓吗?你回来了?”终于要卸下这身行头了,陆芷昭立刻打起精神来,“你答应过的,只要我乖乖坐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便会告诉我瑶华身在何处!”
脚步声似乎走到了她面前,但是唐卓却不发一声。
他又在耍她?陆芷昭很是气愤,想立刻掀开盖头痛骂他一顿,但是刚想抬手的瞬间,她又忽然想起惹了唐卓生气的下场,便将手放下,低声下气地讨好他:“你看,我们都成亲了,你总归是要帮我身体拿回来的,早一点告诉我又有什么关……”
话还没说话,头顶上的盖头忽然被人粗鲁地扯下,陆芷昭一愣,唐卓之所以不让她扯下盖头,就是想等会回来慢条斯理地掀盖头,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随意了?
然而当她抬头望去的时候,整个人犹如遭了雷劈似的愣在原地:“怎么……怎么是你?”
神羽君的脸阴晴不定,没有任何表情:“怎么?不是唐卓让你失望了?”
“才不是!”陆芷昭立刻站起身,关心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受伤?胸口的伤好了吗?”
神羽君并没有回答,只是朝陆芷昭默默地伸出手:“愿意跟我走吗?”
陆芷昭二话不说,扯下头顶的凤冠,脱下喜服,将手放在了神羽君的掌心,紧紧握住。
神羽君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一丝笑容,回握住陆芷昭的手,带着她冲出房间。
“等等!我的画!”跑到半路陆芷昭想起自己的画还在当铺的阁楼中。
神羽君却拍了拍身后,道:“早就找到了,那毕竟是我画的,即便陆商篡改了契主,我也依旧是这幅画的主人。”
握着神羽君的手,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陆芷昭第一次觉得无比安心。
离开唐府的注定不会一帆风顺,躲避丫鬟下人并不困难,麻烦的是唐卓那九九八十一个“美人”,幽魂的她们好像无处不在,会突然冲出来想要阻挡两人,但是她们根本不是神羽君的对手,神羽君一个符纸便让她们瞬间灰飞烟灭,让她们连叫声都没能发出。
陆芷昭忍不住调侃道:“你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神羽君回头扫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陆芷昭知道他指得是卿素那件事,很是心虚地咳嗽了两声:“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在陆芷昭看不见的地方,神羽君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因为喜宴的缘故,来得客人众多,又是江湖朝廷什么人都有,唐府里乱成一片,所以陆芷昭和神羽君很快便逃出了唐府,但是他们前脚刚踏出唐府没多久,身后边传来一阵骚动:“新娘跑啦!来人啊!快去追!”
陆芷昭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头去看,神羽君却对她说:“别回头,一直朝前跑!”
神羽君脚下的速度极快,陆芷昭稍稍有些跟不上,于是她说:“要不我回画里?免得拖了你的后腿。”
神羽君则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我想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