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越过了三个小城镇,终于在天色渐暗之时,到达了一个大城镇。
时辰不早了,神羽君又身负重伤,必须得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了,卿素指着城郊附近一个破庙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吧。”
“那怎么行,现在本就是初春,夜晚寒气更重,让他在这里睡一晚,不冻出病来才怪。”陆芷昭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丢给卿素。
卿素奇怪地扫了她一眼,打开了荷包,顿时愣在原地:“这么多银票?!哪里来的?”
陆芷昭漫不经心地道:“方才经过那个一个小镇的时候,从一个有钱人身上偷的。”
卿素一把将荷包塞进陆芷昭怀里,怒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没良心的事?偷来的钱,我们是不会用的!”
“哦?”陆芷昭挑眉,开始掰着手指一一算起来,“按照我们这样的速度,至少一个月才到的得了都城,这一月就算不住宿,你们的一日三餐,还有神羽君的药钱。除非你们日日喝水吃馒头,否则根本就不够,再说睡在这种地方,神羽君的病情加重了,还需要花更多的钱,再加上万一我们运气不好遇上打劫抢钱的……你们又该如何?”
“那……那你也不能偷别人的钱财!”卿素反驳道,但是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神羽君后,她忽然没有了底气。
确实,她也不忍心神羽君在这样的地方过夜,她的祭司大人就应该是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地方脏了衣衫?当时因为流光叛族,他们被逼离开神司,本就没有带多少值钱的东西,后来瑶华附身的兰妃找到他们后,给了他们不少银两,但那些银两也都在神羽君养伤期间用得差不多了……
神羽君思索片刻后,开口说:“事已至此,也无法再将钱财交换给失主,我们便好好利用吧。”
“是。”卿素又从陆芷昭怀里一把夺过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陆芷昭冷哼一声,对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因为有了钱,卿素的底气也足了不少,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找掌柜的定了两间房,命人将饭菜送进房里,顺便再送上热水。
因着要一起吃饭,所以卿素来到了神羽君的房中,两人坐在饭桌前等着上菜吃饭,陆芷昭觉得无趣便回到了画中,很快,店小二便端着饭菜送了上来。
那小二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颇有些阴郁,低着头,一言不发,将饭菜从托盘上放在桌上,许是因为神羽君依旧带着兜帽所以他多扫了两眼。
待那店小二出去后,陆芷昭忍不住出声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店小二有点眼熟?”
卿素没有搭理她,神羽君思索了片刻后,也说没有。
陆芷昭坐在画中的假山里苦思冥想,终于灵光一现——方才那小二便是当初她前往禁 地路过的那个茶庄里的小童!但是这两人虽然长相无甚差别,气质却有天壤之别:茶庄里的小童看上去不谙世事,单纯如白纸;方才的店小二则像是吃透了人间疾苦,做什么都一股子戾气,会是同一个人么?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这短短一月的时间里,他究竟遇见了什么?
陆芷昭也只是无聊闲得胡思乱想,很快她便将此事忘记了。
第二日,三人继续朝都城进发,然而准备出城之时,却被官兵拦住了。
“那个穿黑披风的,把帽子摘下来!”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颇多,因为天气寒冷,带着帽子围巾遮住大半张脸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官兵们却偏偏将神羽君拦了下来。
卿素和陆芷昭对望一眼,满脸的不知所措。
陆芷昭暗暗在心里白了她一眼,她就知道在关键时候指望不上卿素。她正整理了表情,准备上前,忽然神羽君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关键时候谁都来给她出岔子!
陆芷昭微微侧头瞪了神羽君一眼,甩开他的手,几步上前。
“管爷,他是我哥哥,得了重病,满脸的疹子,吹不得风的,管爷你行行好嘛~”陆芷昭从袖子里掏出不知从何时偷来的玉镯,悄悄塞进领头官兵的手里。
卿素在一旁不耻地哼了一声。
“生了重病还到处跑?”那官兵一把握住陆芷昭手,色眯眯地看着陆芷昭的容貌和衣着,“姑娘你也是,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少,小心冻着。”
陆芷昭不着痕迹地用裙子遮住腿,娇笑道:“多谢管爷关心,只是这里的大夫都看不好我哥哥的病,我才带着丫鬟送哥哥一起进京呢。”
那官兵握着陆芷昭的手不断婆娑抚摸:“今早上有人来举报,说是瞧见了神司的大祭司神羽君,也穿着一个黑披风带着兜帽,你也知道我们奉命办事不容易,你只要让我瞧一眼就成!”
有人举报?!神羽君明明已经打扮成了这样,根本没有人认得出来!等等,难道是昨晚上那个店小二?只有那个小二见过神羽君的模样!
陆芷昭强忍着恶心,脸都要笑僵了:“真的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眼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陆芷昭忽然感觉手腕一紧,耳边一句“跑”,随后立刻感觉脚下生风一般跟着神羽君和卿素狂奔了起来。
“这样跑根本不是办法!你有伤在身,你们都跑不过那群官兵!”陆芷昭边跑边嚷道。
神羽君不说话,固执得拉着陆芷昭和卿素朝前跑去,狂风掀起他的兜帽,露出一头银发,官兵们见此立刻追了上去。
胸前的伤口如同针扎一般刺痛着,后背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大人!不能再跑了!你的伤口会裂开的!”气喘吁吁地卿素一把拉住神羽君,逼他停下脚步。
神羽君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追兵,猛地张开一层结界,暂时挡住了身后的官兵,但是因为此处地势空旷,神羽君的结界不可能将他们和官兵完全隔离,只是暂时与他们隔开了一个面,当他们找到了结界的尽头,便会追上他们了!
“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卿素激动快要哭出来。
“冷静一点!”陆芷昭无奈扶额。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冷血吗!反正你就是希望大人被抓住,被处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卿素红着眼眶冲陆芷昭叫嚷。
陆芷昭冷笑一声,猛地一巴掌打在卿素脸上,指着她呆滞的面孔大声呵道:“你除了会恶意揣测别人还会做什么!法术法术不行,体力体力不行,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哭!你这么没用要怎么照顾你的祭司大人!”
卿素愣愣地看着她,又愣愣地看着神羽君。
神羽君单手捂住胸口靠在树干上,穿着粗气,指缝间染上了血色。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去!”
陆芷昭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你不是说只要我离画卷超过五公里,便会自动回到画中么?我去拖住他们,你和卿素一直朝前跑,不要停,当你我的距离超过五公里时,我便会回来的。”
神羽君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手。
卿素却回过神来:“反正只要画不毁,她便死不了!大人,只能如此了!”
“还墨迹什么!快点走!”陆芷昭一把甩掉神羽君的手,往回走去。
而卿素则扶着神羽君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神羽君回头看着陆芷昭决绝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无力,一百年前,他就没能好好保护她,一百年后,他依旧保护不了她……
“各位官爷,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呢。”陆芷昭挡在官兵的必经之路前,等了他们片刻,很快便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为首的官兵正是方才盘查他们的那位,他银笑着打量起陆芷昭:“神司的祭司大人也没有多少本事,竟然把一个小姑娘丢下了。”
“是啊,我跑得最慢,他们便把我丢下了。”陆芷昭无辜地说。
那官兵摸了摸下巴,走近陆芷昭,将手拦在她的肩膀上,劝诱道:“姑娘,你也是神使吧,陛下的抓捕令只写了要抓神羽君,没说要抓你,你不如将你们大祭司的行踪告诉我们,待得了陛下的赏钱,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五万两黄金的赏银!你的功劳最大,起码得有一万两呢!”
原来是因为钱。
陆芷昭笑了笑,道:“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只会告诉你们的大人,带我去见太守。”
那官兵虽觉得麻烦,却还是对手下道:“你们几个人跟我们回去,剩下的人继续追!”
陆芷昭见此,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一群凡夫俗子能找得到大祭司?真是可笑!”
“那你说怎么办?”那官兵皱眉,挥手将手下全部召回。
“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追到神羽君,但若是我告诉了你们之后,你们翻脸不认人怎么办?我一个小女子便只能认你们宰割。”陆芷昭用自己纤细地指甲划过官兵的喉结,诱 惑地勾起了嘴角,“先带我去见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