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个夜晚,辰王府也乱成一团,因为辰王爷最宠爱的侧室要生产了,院落里满是行动匆匆的下人,慕容随风站在门外的庭院中,焦急地走来走去,就连辰王妃生产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不同于其他女子生产时的尖叫,姜雪的产房里悄声无息,只有丫鬟们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才让人知道,里面的女子正在生产。
赵紫珮也站在门外陪慕容随风一齐等候,慕容随风本不想让她来,但是她却道自己也是刚生产,说不准能帮上忙,然而即便如此,慕容随风依然没有允许她进入产房。
丫鬟又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房门,慕容随风忍无可忍,大步就要走进产房。
“王爷!”赵紫珮死死拉住慕容随风的袖角,“产房可是大凶之地,您不可以进去!女子生产皆是如此,全京城最好的稳婆在里面给妹妹接生,她不会有事的!”
想当初她赵紫珮生产的时候,慕容随风别说候在门外了,连一声问候也没有,听说她生下了小世子,也只是让人带到他面前看了一眼,没有半分的欣喜,而如今姜雪生产,慕容随风竟然担心成这般模样!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出来禀报产妇的情况:“王爷,夫人她……她难产了!”
“什么?!”慕容随风一把甩开赵紫珮的手,又要再次冲入产房,“为什么里面半点动静也没有?昭昭她究竟怎么样了!”
“快把王爷拉住!”赵紫珮一声令下,下人们立刻将慕容随风围住,阻止他进入产房。
现在的慕容随风根本看不见,赵紫珮脸上的失望渐渐转变成了仇恨,她扫了一眼身后的贴身丫鬟沐和:“交代清楚了么?”
沐和点头,轻声道:“是,王妃请放心,那稳婆的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上,她不敢造次。”
“哼。”赵紫珮冷笑地看着慕容随风焦急的背影——只要没有了“陆芷昭”,你便是我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房间里终于传出姜雪的一阵哀嚎,想来是实在忍不住了,慕容随风大声喊道:“昭昭!昭昭你坚持住!”
满身是血的稳婆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对慕容随风道:“王爷,夫人快不行了!”
慕容随风也顾不得脏,一把揪住稳婆的衣襟:“什么叫不行了!我雇你来给我夫人接生,不是让你给她送葬的!”
稳婆也是一脸倦容,又惊又怕:“王爷,女子生产本就凶险,像夫人这样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啊!”
慕容随风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稳婆的脖子上,他的眼里闪烁着无尽的杀意:“若是我夫人有什么意外,我便要你陪葬!”
一面是赵紫珮用她全家人性命的威胁,一面是慕容随风用她自己性命的威胁,稳婆也是进退两难,哭得涕泪俱下。
慕容随风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句话:“即便牺牲孩子,也要保住大人!”
就这般,慕容随风用剑抵着稳婆的后腰,逼迫她再次进入产房。
东方露出些微的鱼肚白,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鸡鸣。
沐和问赵紫珮:“王妃,还要在等下去么?”
一夜未眠的赵紫珮疲倦地不想说话,只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当赤红的太阳从东边渐渐升起的时候,稳婆将浑身是血婴儿捧到慕容随风面前,跪倒在地:“王爷,是个小姐,但是她已经……”
慕容随风缩了缩瞳孔,握剑的手早已颤抖不已,他扫了一眼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雪:“那……夫人呢?”
稳婆啜泣道:“夫人……平安……”
哐当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慕容随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下人想要扶住他,被他推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下人道:“把小姐清洗干净,让夫人醒来后,看她最后一眼。”
“王爷……”姜雪似乎苏醒了过来,虚弱地呢喃呼唤慕容随风。
慕容随风立刻奔至床榻,拨开她被汗水浸湿而贴在脸上的鬓发:“我在。”
见此,下人们纷纷离开。稳婆走出房间,精疲力尽地扫了一眼远处的赵紫珮。
赵紫珮低声对沐和说了几句话,笑着离开了。虽然姜雪依然活着,但是弄死了她的孩子,也够她难过上好一阵子了。
沐和应下,几步走到稳婆身边,小声道:“王妃大度,这次便放过你了。”说完,她又用谁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稳婆辛苦了,随奴婢去领赏银吧。”
“王爷,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姜雪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望着慕容随风。
慕容随风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事实,只能回答:“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要养好身体……”
姜雪听了这话后,思索良久,才慢慢会意过来:“我的孩子……死了?”
慕容随风不忍看她,侧过头去没有说话。
“不……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孩子!”姜雪忽然激动地要坐起来,慕容随风强硬地将她按在床上,其实他根本没有使多少力气,姜雪便像个纸片一般躺回了床上。
“你先躺好,丫鬟们带着她去洗澡了,很快就回来了。”慕容随风猛地抬头,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孩子……我的孩子……”姜雪一直轻声的自言自语,双眼的空洞和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不已。
丫鬟们终于将洗干净的婴儿包裹在襁褓里送过来,慕容随风将她放在姜雪的枕边,姜雪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
“慕容馨,娘亲叫你馨儿好不好?娘亲没有念过书,起的名字也不好听,你不要嫌弃,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就把馨儿当做小名,让你爹爹再重新给你起个好听的好不好?或者……等你长大了,你自己起好不好?你长得这样好看,往后肯定比娘亲俊俏多了,娘亲一定会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姜雪再也说不下去,先是低声啜泣,再是忍无可忍地放声大哭,听者无不动容。
原本的万里晴空,忽然被乌云遮蔽,满园的花草皆染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色。
陆芷昭猛地从梦中惊醒,屋中光线很暗,让人摸不准时辰,但既然春楠还没有来唤她起床,那么想来时间还早。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做了一个恶梦,总觉得情绪很是低落,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是做了怎样的梦。
陆芷昭在桌边静坐了片刻,开始打起精神穿衣服。
秀女们要在储秀宫学习宫中的礼仪一个月,服装首饰都是一样的,一个月后,品行不端或者礼仪不佳者会被遣回,剩下的秀女会进升为美人,服侍了皇上之后,再由皇上赐品阶,当然,有的美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服侍陛下,在偏僻的宫殿里老死的也并不少见。
“小姐,该起床了!”春楠在门外轻轻扣了扣房门。
陆芷昭给她开了门,笑道:“就等你了呢。”
春楠被陆芷昭的笑颜惑住,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虽然她从小就跟在方越婵身边服侍她,但从未仔细注意过她的容貌,因为过去方越婵是个又痴又傻的胖子,跟美人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她渐渐瘦下来,也依旧因为痴傻,从未让人觉得她是个美人。而当她病好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美丽便如同破茧的蝴蝶一般,美得惊人,美得热烈。
春楠忍不住在心中美滋滋地想——我家小姐真好看!
辰时一到,所有的秀女都要到院中集合,嬷嬷们皆一副温和谄媚的模样,生怕得罪了未来的贵人。
总共四十五名秀女,五人一组,每组都由一个嬷嬷教导。陆芷昭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由陛下亲点,且有大祭司“前途无量,富贵无双”的预言,加上她又比其他的秀女美貌上许多,几乎所有的秀女都对她艳羡不已,希望能同她攀点关系,这样她若是飞黄腾达了,她们虽不能沾光,至少不会树敌。
当然,自然也有嫉妒和不耻的,当众指桑骂槐的也不少,陆芷昭自然是不会在意,但是负责她们五人的嬷嬷对她十分苛责,陆芷昭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储秀宫的嬷嬷几乎一辈子都会在储秀宫任职,万一得罪了哪位未来的妃子,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而若是讨了哪位妃子的欢心,说不准就会得到提拔,但是这个叫茯苓的嬷嬷却好似一点也不怕得罪秀女,不,其实她只对陆芷昭一个人苛刻。若说她不是兰妃的人,陆芷昭绝不相信。
“你这走路的姿势怎么如此笨拙?大家闺秀哪有像你这般走路的?哦……老身忘记了,你原来是傻子吧?没有被好好教导,哎呀那也情有可原……”茯苓嬷嬷似乎是想让更多人听见似的,训斥的声音格外得大。
其实陆芷昭走路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寻常的大家闺秀都被爹娘教导以内敛,因此走路行动都有些畏畏缩缩,陆芷昭很是不喜,而她的大大方方就被茯苓嬷嬷形容成了“笨拙”。
原先秀女们因为陆芷昭被皇上亲自相中,都多多少少有些畏惧,但其实内心都有些嫉妒,毕竟她们往后成为了皇上的妃子,都是要互相争宠的。现下耳边听着茯苓嬷嬷一遍又一遍地贬低陆芷昭,秀女们也渐渐大起胆子来,纷纷孤立了陆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