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排斥反应很强烈，要是再这样下去，小五就会像小阑珊一样离开我们。”

苏瑜站了起来，“有些话，我知道你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新晴，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苏瑜离开了，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季新晴和唐怀舒两个人。

季新晴的脚步有些僵。

她不明白。

小五明明是那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面对他，她应该硬起心肠的。

可此刻此刻，季新晴的心底却说不出的难受。

总觉得，冥冥之中，她好像被这个小男孩掐住了什么命脉，让她一看到他，所有竖起的堡垒都崩塌了。

季新晴来到床头边坐下，看到唐怀舒那光秃秃的脑袋，噗嗤一声笑了。

“小五，你这个样子有点丑哦。”

巴掌大的小脸，几乎都被氧气罩罩住了，季新晴努力笑着。

“小五，你不是说很你喜欢阿姨的吗？那为什么阿姨来了，你还要闭着眼，你都不看一看阿姨吗？阿姨没多少时间陪你的，待会就要走了。”

季新晴拿起唐怀舒的小手放在掌心。

软软糯糯的，季新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五，你想小阑珊吗？阿姨告诉你她在哪里好不好？”

季新晴扭过头看了眼窗外，“小五，你看到那边的云了吗？那就是小阑珊住的地方，她啊，现在过得很好，”

回应她的却只有心率仪的滴滴声。

季新晴一个人静静地说着。

“小五，阿姨没有怪你，阿姨这么久没来看你，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季新晴从包里掏出一幅画，是小阑珊画的那幅，她一直随身携带着。

“小五，这是你教小阑珊画的吧？”季新晴眯眼笑了，“她还小，画的没你好看。”

说着，季新晴就扳开了唐怀舒的小手，将孟阑珊的画放在了上面。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季新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保持着看他的动作一动不动。

离半个小时还剩两分钟的时候，季新晴站了起来。

可也就在此时，唐怀舒的指尖轻微的动了动。

季新晴却什么都没发现，“小五，阿姨走了哦。”

“小五，阿姨真的要走了，你还是不肯醒吗？”

失落地收回目光，季新晴转身离开。

季新晴还没走两步，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阿……姨。”

季新晴愣了愣。

“阿姨，别……走。”

季新晴的眼眶有些湿，她努力维持着笑脸，走到病床边。

“醒了？”

唐怀舒没有睁眼睛，虚弱的声音从氧气罩里传出来。

“阿姨，对不起。”

季新晴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唐怀舒此时的意识混沌一片，全身都遍布着疼痛，他却恍惚间闻到妈妈的味道。

“妈……妈。”

季新晴的眼泪滴到他的手上，“小五，努力一点，好好活着知不知道，小阑珊现在在天上过得很好，她不希望你去陪他，而且啊，昨天晚上，阿姨还梦到小阑珊了，她说这世上她还有好多好吃的都没吃过，好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她想让你病好起来然后带着她一起出去，小五，听到了没，这是小阑珊托阿姨转告你的话，……”

房门突然被人轻敲了几下，季新晴听到苏瑜的声音，“新晴，该走了。”

季新晴站起身。

想抽出自己的手，唐怀舒却拽住了她的手指不让她走。

“妈妈……”

季新晴用力地扳开了他的手。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不管他的病有没有好，她都不会再想见到有关唐家的人了。

季新晴用力地擦了把眼，趴在床沿边轻声开口，“小五，记得阿姨说的话，小阑珊是因为你才死的，但她没有怪你，她告诉阿姨，你是她最喜欢的小五哥哥，她舍不得让你这么早去陪她，”

“新晴。”门外又催促。

“小五，”季新晴揉了揉唐怀舒的脑袋，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对小五的不舍源于何处，“阿姨走了。”

“小阑珊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小五，别做个失败的哥哥。”

季新晴站起来，戴上眼镜口罩，向外走去，门外，苏瑜紧紧盯着她，眼中满是焦灼的希望。

“我已经说了原谅他了，他肯不肯清醒，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苏瑜还想说些什么，季新晴却没精力再去听。

“苏瑜小姐，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能告诉我我爸妈在哪。”

“新晴，对不起，”苏瑜垂下头。

她知道，从她掳走了她父母的那一刻起，也将她和季新晴的友情一刀斩断了。

“没必要对不起，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为了孩子，做家长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当着季新晴的面打了个电话。

季新晴紧紧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没让苏瑜送她，季新晴独自离开了医院。

苏瑜走进病房，唐怀舒依旧躺在床上，她走过去，却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画。

这是……小阑珊画的！

“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适时地响起。

苏瑜打开手机。

——如果他醒了，请把这幅画交给他，他的那副我带走了。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盆布艺花，其中一朵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间办公室内。

“小少爷，”唐寒小声地提醒，“季小姐已经走了。”

所以，监控没什么好看的了。

唐瑾尧却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屏幕放大了小阑珊的画，镜头切到了上面画着的一个人物。

白色的裙子，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而她的左手，正紧紧地牵着一名小男孩。

……

季宏和章韦被两名黑衣人安全送了回来。

几人心知肚明，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事。

明天就除夕了，季新晴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临行前，季新晴又问白冉，“小冉，不跟我们一起吗？”

白冉笑着摇摇头，“得了吧季新晴，你每年都请我过去，可我哪次过去了？”

“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白冉脸上的笑顿了顿，“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

“叔叔阿姨再见！”

季新晴被白冉推到走廊，看着“砰”的一声阖上的房门，她叹息一声。

“爸妈，走吧。”

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季新晴看着窗外。

总觉得心里有些空，她似乎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可能，是她又想小阑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