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碧月就只留个上半身躺在病床上,一边大叫着:“有鬼——有鬼——啊——秦明月你一辈子都不是我的对手,想要偷走我的人生门都没有——你注定一生都是失败者——失败者——啊——”
夏夫人望了望里边才去问主治医生道:“她说有鬼是怎么回事?还有,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医生是夏家的亲信,自然直言不讳地同夏夫人说:“我和张驾驶座员到她当时出事的地方去看过,那里早就荒废已久,一个人影都没有,她非说是有人把她从二楼推下来的,这点我们真的不信,大抵是那战地医院荒废的时间实在是太久,里面多是瘴气,人在吸入瘴气之后容易产生幻觉,然后她自己吓自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夏夫人再转头去望躺在病床上的秦碧月,想起曾经那个格外爱美的女人,现在不仅没有了两条腿,还要接受毁容和终身疯癫的现实,这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夏夫人转身想从医院里出去,刚到达电梯门口,便见蒋经纬站在门边伸手挡门,而那待在电梯里正准备往外走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夏明怀还能是谁。
夏明怀双手背在身后,一低眸就望见了面前的夏夫人。
“明怀……”
夏明怀淡淡的,没有说话,站定在她面前以后皱眉道:“这事儿也跟你有关系?”
夏夫人正想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唇边才发现无力开口。
自从夏明怀同秦桑父女相认之后,前者简直把自己冷到了骨子里头。起初,夏夫人还会争取,还会试图解释些什么,可是每每刚要张口,夏明怀便是这副皱眉并不相信的模样。
二十年的夫妻了。
二十年来他们相敬如宾,虽然不算十分亲密,但好歹也算尊重和爱戴着对方。
可偏偏是秦桑的事后,这位中央的老领导好像一夜之间老去了一般。
夏夫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日里听说他从机场回来,又听说他是专程去机场见秦桑的,虽然并不知悉他们二人见面之后具体聊了些什么,可她知道自秦碧月的事后夏明怀对秦桑的印象一直不是太好,能让这样的他突然兴起去见秦桑面的理由真的不是太多,所以即刻,她便明白过来,一定是东窗事发了。
夏明怀从机场回来,夏夫人就坐在自家二楼的阳台边上,远远看着他也不用勤务员去开车门,就自己将车门打开,然后愤然冲进了家门。
夏明怀冲进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深蓝绣花旗袍的夏夫人,正双腿交叠悠然坐于阳台之上。
想要对她发火还是怎样,二十年的夫妻生活他们从未试过大吵,甚至就连小拌嘴都不曾有过。
夏明怀才靠近,夏夫人便优雅起身,拿出手里的东西道:“我知道自己私自扣下你的信很不对,可是明怀,二十年来我们一起走过多少风风雨雨才迎来今天的一切,我不想你毕生的心血就毁在这些小事上面。”
“小事?怎样的事情算是小事?我明明是个有女儿的人,天啦,我的女儿明明还在人世,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天都没有抱过她,一天都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明明那么多次与她擦肩而过,甚至还面对面地聊过,可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她是我的女儿……她居然是我的女儿!是我血亲的骨肉啊……”
夏夫人再说些什么,夏明怀却已激动得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她考虑的,无非是尽力完善好他们这个小家,如何维护她所爱的男人,不让他的形象受到任何影响,她做这些事,无非都是因为深爱他啊!
夏明怀情绪激动,抓过外婆写给他的那封信后,突然头也不回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明怀!老夏——”夏夫人急追了两步,甚至大叫出声,仍然没能够将夏明怀给留下,甚至只能抓着阳台边向下望着,望着他从这个家里冲了出去,准备搭上刚才坐过的车子,夏夫人立刻冲楼下喊道:“是不是这么重要?!是不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和已经死去的女人对于你来说比我这个活人都要重要?!我明白你想女儿和念女儿的心,所以才会使了那么多手段和刻意去接近,最终帮你把这个女儿认了回来!”
夏明怀头也不回地冲到车子跟前,勤务员刚冲上前准备帮他拉开车门,站在二楼阳台上的夏夫人又冲下面喊道:“我不是帮你认回了她吗?干女儿也是女儿,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把思君的名字给了她,她就是思君啊!现在这样的状态对你对我对她对大家都好,更何况她现在也因为我们的福荫而与霍家定了亲吗?往后她的日子只会更好,比我们都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我还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啊?”
夏明怀的身影在车门前顿了一顿,须臾抬起头向上望道:“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一直都挺对得住我的,可也正因为你太对得住我,而枉顾了基本的人伦和人性了。”
夏夫人急得跳脚,“你是我的爱人,我紧张你在乎你比我自己更重要,这点难道不对吗?”
“对,你是对的。可是,我在是你的丈夫以前,已经先是秦桑的父亲了。为人父母者,少时没能够陪在自己的子女身边,没能够见证她的成长,已经是这一生无法弥补的憾事,这是我感情上的缺失。而你,一生无儿无女自然不会懂得我,往后,也不必懂了。”
夏明怀说完话即刻登上汽车,任凭夏夫人在阳台上叫喊,一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之后再也没见,听说他搬到办公室去住后日理万机,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家去了,她一生规划筹谋、小心谨慎,全都是为了这个爱人,却没想到做尽所有,临到终了,却还是失去了他。
没又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个地方,在秦碧月入院没有多久。
夏夫人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管自己说些什么都是多余,本来就是相敬如宾的夫妻,这下你唯一的敬重都没有了,她再说些什么,他又怎么会去相信?
所以,夏夫人适时闭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轻闭了一下双眼,面如死灰一般站在原地。
夏明怀果然是不与她说话的,就在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满满都是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