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没救了, 感谢御史大人让我死得明白。”陆清清对宋言致拱手‘谢过’,“不过容我多嘴问一句,宋御史可查到兰花教的教主是谁了?”
宋言致斜眸看陆清清。
“我知道。”陆清清笑眯眯, 把三个字说得特别甜。
宋言致的一双眼立刻像利剑似得要把陆清清戳穿。
“谁?”宋言致问。
“我人都要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趣。我有这功夫还不如花精力好好想想, 我死后留下的巨额财产该怎么分,也该我弟弟叫回来了。啊对了,听说这两年朝廷为了镇守西南边关,把国库几乎都掏空了, 也不知我走之后还有没有人愿意捐银给朝廷做军费。希望有吧,那些边关将士都十分不易,该受到更好的对待。”陆清清忧国忧军地叹息完, 就是视死如归地和宋言致作别。
宋言致:“去哪儿?”
“我就剩一个亲人了, 好歹得让我走之前见我弟弟最后一面。”陆清清说罢, 可怜兮兮的抽一下鼻子, 转身欲推门离开。
“站住。”宋言致虽然明知道陆清清是故意做戏给他看,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宋御史有事?莫非是想让我帮忙跟阎王说句话?”陆清清问。
“别闹了。”宋言致问陆清清兰花教的教主到底是谁。
陆清清耸了耸肩。
“保你不死。”宋言致补充一句。
“宋御史到底什么身份?”陆清清问。
宋言致:“不信我能保你?”
“不敢,不敢,”陆清清赔笑道, “但总要有个保证才好, 不然我哪知道宋大人会不会在下一刻不开心的时候改了主意, 把我咔嚓了。”
“你要怎么保证?”宋言致问。
“因我不知道宋御史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 所以我想不出来, 不如宋御史自己想吧。只要您能实在拿出凭证确准保住我的命, 我就跟宋御史坦白教主是谁。”陆清清道。
“和我讲条件?”宋言致笑了笑,“你最好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不然……”
“我当然清楚,我若心里没数哪敢这么和你讲话。御史大人是对自己的震慑力没信心呢,还是觉得我太蠢?”
宋言致默了片刻,对陆清清道:“我会替你向皇帝求个免死金牌,从此地至京城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三日。”
陆清清:“好,那我就等三日再告诉你答案。”
宋言致保留怀疑地看了眼陆清清,转身写了信,命人加急送往京城。
陆清清就在原地干巴巴地看了着宋言致,直至对方转身看她的眼色越来越严厉,陆清清才急忙道:“那我就先走了,我得保证三天后教主还能被我们捉到。”
宋言致仍旧怀疑地看陆清清,终还是点了头。
陆清清抛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身踱步离开,越走脚步越无意识地加快,等走出正堂,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陆清清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夏绿忙忧心忡忡地拉住她家姑娘,低声问怎么样。
“差点死在里头。”
陆清清又吸一口气,见高奇等还在院子里守卫,带着夏绿往后院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大概经过跟夏绿讲了,但广陵王是孩子父亲的事陆清清没讲,这种要人命的秘密她一个人背着就行了,不能再害了夏绿。
夏绿听完后怕地掉了眼泪,她紧抓住陆清清的衣袖,“还好姑娘聪慧,提早知道了兰花教的教主是谁。”
陆清清对夏绿摇了摇头。
夏绿瞪大眼,看看四周,对陆清清的耳朵小声确认:“难道姑娘不知道?”
陆清清点头,“此乃暂时保命的权宜之法。”
“那……那三天后可怎么办。”夏绿慌了神。
“便努力在这三天找到教主,保住小命。”陆清清琢磨了会儿,嘱咐夏绿再多派人手看住慕太后那边,毕竟她人在陆家的宅子,可不能再出状况了。
“姑娘放心,我会多找些人暗中盯着。”夏绿道。
陆清清继续往后院去,看了假山,走过荷塘,又在张永昌独子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根据张永昌的证词,他的独子在近两年,也就是兰花教被剿灭之后频出意外,要么是从假山上摔下来,要么是跌进湖里,要么喝碗粥都会被迷晕过去,每次发现时附近都会出现一朵兰花。张永昌在他独子每次出事后,也都会接到兰花教的警告信,他曾把儿子身边的人彻底换了三遍,从丫鬟到奶娘,一个不留,但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兰花教对他儿子动手。
陆清清觉得张永昌独子这事儿挺邪门,她倒是不信兰花教有这么神,遂叫人准备些小吃,又去把这孩子叫来,她要好生审一审。不多时,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就被带了上来。他很怕,缩着脖子很畏惧地看着陆清清。
“你叫什么?”
“张福胤。”男孩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过来几步,正好我这里有些好吃,我们一起来尝尝。”
张福胤扭着脑袋,不理会陆清清,他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当他三岁小孩用吃得诓骗他?张福胤坚决不吃这套。
陆清清见状也不让了,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枣放进嘴里,她只咬了一半,一口下去后,馅料露出,淡淡诱人的香气就散发出来。张福胤见枣里面的馅料是白的,看起来很软糯,但闻起来又那么清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眼下也快到午饭时候了,他肚子确实有点饿。
陆清清接着又用筷子戳了一块点心,晶莹剔透,十分有弹性,看起来就好吃弹牙。张福胤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又咽了口水。
“我可不是故意拿着满桌子你没见过的点心馋你,是看要到了中午叫你来,有些不好意思才叫人备下这些。你不吃算了,我正好省了。”陆清清放下筷子浅笑,其实她也没打算靠吃的去引诱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说实话,真正目的不过先转移张福胤一部分注意力,让他少些防备。
就在张福胤直勾勾看着点心的时候,陆清清突然发问:“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被抓?”
张福胤摇了摇头。
“因为你。”陆清清将一朵兰花放在桌上,“这个你可认识?”
张福胤点头。
“近两年你总是出意外,为什么?”陆清清问。
张福胤眼神闪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若是不知道,不会在看到兰花后有这么淡定的反应。毕竟你若真曾被这兰花吓着了,再见此物该反应十分激烈才对。”
张福胤被戳破了心思,眼神更加闪躲起来。
“你可知道你父亲就是因此为了保护你,怕得不敢违抗兰花教,一步步犯了罪,而今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张福胤不解地看陆清清,“兰花教,什么兰花教?我弄这个不过是吓唬他玩罢了。因为他往常不关心我,总是忙这忙那,道士说我命里缺土,兰最生土,能给我带来好运。若是觉得谁不够在乎自己,只需假装意外,再用兰花帮忙助长运势,我就必能达成心愿。我就依言照做了,还真管用。每次出点小意外后,父亲都特别在乎关心我,真把我当个宝贝嫡子看待。”
“嫡子?”陆清清疑惑。
张福胤面色不好地承认,“我是姨娘所生,因父亲除了我再没儿子,所以自小就寄在夫人名下当成嫡子教养。但父亲到底还是遗憾我不是嫡子,待我都不及嫡姐好。”
陆清清明白了,又问张福胤那道士是从哪儿所见。得知是张永昌妻子在生辰时请来的人,便又审了张永昌的妻子柳氏。柳氏对此并不知情,当时正逢她十四岁生辰,一共从城外的清风观里请来了七十九名道士祈福,也不过是图个吉利,具体谁是谁柳氏并没有过问。陆清清立刻派人去清风观询问,清风观内却早已没了人,但可见走的时候十分慌乱,衣服都没收拾干净,厨房里还有一锅煮糊了的粥,依旧温热。
“看来是早上得了消息,匆忙走得。”小厮招财搜遍清风观后,根据床铺大概估算了一下观内的人数,一百八十人左右。
这时候陆清清听说京城那边来人了,而且直接去见了宋言致。陆清清心里咯噔一下,转念又想送信的人再厉害也不会飞,免死金牌的事儿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回消息。
从宋言致的随从那里根本不能指望打听到消息,陆清清只得亲自去询问宋言致。
大概是因为陆清清知道的秘密已经够要命了,所以宋言致听闻陆清清的要求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信给她了。
信中兰花教以太后要挟,要朝廷割西南三个城给邻国大蛮。看来这信应该是兰花教在不知太后已经被救出的情况下送出。可是太后被劫的第二□□廷收到的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相比较而言,这封信更像是兰花教的做法,反而是之前的那封说要跟太后生子与皇帝共享天下的说法很奇怪。
陆清清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牵涉到了外族,这大概是继太后怀孕后另一件能让她更惊讶的事了。
“教主是谁?”宋言致紧盯着陆清清。
陆清清对宋言致摇头。
“果然是商人,一点都不肯吃亏。”宋言致语气凝重地陆清清道,“你若相信我的人品,可现在就告诉我教主是谁。”
陆清清继续摇头,她没敢看宋言致的眼睛,对宋言致行了一礼就匆匆去了。她不能说实话,不然宋言致定会以为她之前在戏耍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兰花教的教主是谁。
陆清清脑袋里没有头绪,就从头开始琢磨案子。
潘青山的死亡,宋言致身边的侍卫高虎的背叛,裴经武因为掩藏丑事杀害刘三得和李四。而她在调查裴经武杀人动机时发现裴经武平常频繁出入陆家茶铺,并经常一个人独坐二楼,对望慕家老宅。之后就在老宅的树洞里发现了锦盒,里面只有一张绘着九叶兰花的兰香纸。再之后广陵王出现,春红联络了张永昌,在汝宁府找到了太后,太后怀孕,孩子属于广陵王,忽然全部撤离的清风观……
“姑娘,春红那边来消息了,她从长乐县县衙离开后来了这里,刚刚到府衙附近观望了一下,发现有很多士兵,就跑到隔街的一处小宅子内躲着,目前谁都没见。”夏绿停顿了下,又对陆清清道,“冬白那边还传消息说春红带走三十万两银票。”
“广陵王呢?”陆清清问。
“还在长乐县县衙,各种挑剔得让人伺候他呢,”夏绿笑了笑,“我看他还真是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比姑娘都讲究。奴婢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太皇太后已经暗中下旨给各世家,有意为广陵王择妃。也不知谁会有这福气,将来能和模样好的广陵王做一对神仙眷侣,日日在家腻在一起过好日了。”
夏绿说完见自家姑娘发呆,用手指轻轻戳她胳膊一下,“姑娘真不考虑考虑?”
“你这消息从哪儿弄来的?”陆清清问。
“之前姑娘不是让奴婢确准消息么,这一用心打听就知道这么多了。”夏绿接着道,“有不少人家报了上去,奴婢还听说光汝南道这边但凡是五品以上有待嫁女儿的官家都上报了,真真的一个不落。姑娘虽说不符合条件,可贵在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试试?”
“我小命还攥在宋言致的手里,哪有功夫想这个,快一边去,别闹我。”陆清清发愁地托着下巴。
“姑娘你就没想过,你若是做了郡王妃便是皇族了,宋大人能耐你何?”夏绿小心翼翼地问。
陆清清:“嫁谁都不能嫁广陵王!”那可是和太后私通的男人,她可配不上。
陆清清把刚刚所想的案子的全部经过都写在了之上,两只手捧着脸发呆地看着。猛地她站起身,喊人赶紧去捉拿春红,转而就跑去见宋言致。
宋言致正端坐在看书,听到陆清清破门而入,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们商人家的规矩确实该好好立一下。”
“我知道教主是谁了。”
宋言致还是没抬眼皮,“这有什么好激动,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这次是真知道了。”陆清清对宋言致一字一顿道。
宋言致忽然抬眼,冷冷盯着陆清清,“这么说你之前是在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