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猴一愣，捡起了地上那张纸钱，纸钱的质地很粗糙，正面印着一百元钞票的画像，可反面却完全是空的，白纸一张。

质量这么差的纸钱，就算菜市场的老大妈也能一眼认出来，这种钱连假币都称不上，的确是清明祭祖的时候，大伙烧给死人的那种新式冥币。

细猴的脸马上就黑了，“话可不能乱讲，就为那一包烟，我至于吗？”

我也插嘴道，“老钱，会不会是误会？”

我了解细猴，这小子虽然贪财，可用钱一向洒脱，绝不可能做出这么低级的行骗戏码。

“你不认账是吧？”老钱抓着细猴，气冲冲地吼道，“昨天守了一天，一上午都没收过整钞，就你中午买烟的时候用过这种面额的钞票，下午连个鬼的生意都没做成，不是你还能有谁。”

细猴很无奈，只好举手投降，“行，我认晦气，这钱赔给你，你再好好看看，先确定是不是假的。”

他重新取出一张整钞，递给老钱，老钱接过，凑到太阳底下看了看，确认好几次，才气哼哼地走了，走到街边，还朝我们这边吐了一口痰。

“卧槽！”细猴是个火爆脾气，哪能忍得了这事？当场撸袖子就想揍他，被我一把拽回来，沉着脸说道，“买烟的钱从哪儿拿的？”

“不是吧，连你都怀疑我？”细猴更郁闷了，甩开我的手，“我昨天下楼没带钱包，买烟的钱是从找我算命那个老头给我的两千块里抽出来的，剩下的都在抽屉里。”

“进屋看看！”我目光一闪，赶紧把玻璃门推开，跑向办公桌抽屉。

“别看了，哪能有假？肯定是老钱那个王八蛋从别的地方收了冥币，所以才赖我……”

细猴不屑地撇撇嘴，自顾自地辩解着，可当我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冥币，摔在桌上的时候，他说不下去了，脸皮一抽，失声道，“这怎么可能，收钱的时候我看过，明明是真钞！”

细猴冲向我，将桌上的冥币捡起来，捧在手中一张一张展开，脖子上冷汗顿时就流下来了，喃喃道，“见鬼了？”

我把冥币拿过来，揉碎了丢进垃圾袋，回头看着细猴，“你昨天什么时候尖刀那个老头的？”

细猴想了想，然后对我说道，“我刚开门不久，那老头就进来了，算算时间，应该是清晨七点半左右。”

“老沈呢，没跟你一起？”我有些好奇，细猴上当也就算了，以沈平这么毒的眼力劲，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

细猴摇头，“老沈不在，他前天接了一趟活，去乡下帮人看坟地了，本来我也该跟过去的，不过考虑到你还在忙林妍的事，所以留下来看店。”

“难怪，”我点点头，坐回椅子上说道，“以后注意点，免得被人算计，那老头应该是故意来向你挑事的。”

“妈的，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细猴铁青着脸，愤愤咒骂了一声。

每个行业都有竞争，现在沈平加入我们，靠着以往的关系接了几笔不错的买卖，那个找上门算命的老头子，很有可能是眼红的同行在给我们使绊子。

这小子心大，很快就忘了这茬，只有我还在思考昨天晚上的事，该不会，那个铁盒子也是这老小子故意留下的吧。

守了一上午没生意，中午的时候，我和细猴去外面吃饭，刚回来，一眼就看见垃圾桶里的冥币，居然全都不见了。

“这社会是咋啦，光天化日，怎么连冥币也有人偷？”细猴翻捡了一下垃圾袋，摸着下巴苦笑。

我心事重重的，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恐怕轻易没完。

很快到了傍晚，我和细猴正在锁门，隔壁店里的一个老大爷走过来，偷偷摸摸地对我说，“小王，你们刚才走后，我看见老钱鬼鬼祟祟地偷摸进来，没少什么东西吧？”

老钱？

我和细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这个老钱可真够怪的，难道那些冥币，是被他拿走的？

打发走了这个老大爷，细猴沉吟不解，“老钱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早上才因为冥币找过我晦气，怎么中午又偷偷摸过来，把剩下的冥币都拿走了？”

“去看看吧，”反正老钱的杂货店也不远，就在街角对面，我关上门，便和细猴一起走到了他的铺子面前。

可走向铺子，大门却是紧闭着的，老钱根本没在。

“算了，一堆破冥币，他爱拿走就拿走好了！”细猴不想继续搭理这些破事，带我走向常去的那家大排档。

风水铺子一开张，我和细猴多少赚了点辛苦钱，经济不再像以前那么拮据，一直都靠下馆子解决吃饭问题。

回想刚来宁台市的时候，我和细猴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不免多了几分唏嘘，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到凌晨。

细猴管不住嘴，喝多了不少酒，走在马路上突然吵着尿急，拉我去一条小巷子里撒尿。

洒水到一半，我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开始没注意，可这脚步渐渐走近，明显是冲我们俩来的。

一回头，我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老钱，这老小子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头发和衣服上甚至还沾着不少水草。

细猴嘴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说老钱，上哪儿摸野鸭子去了？你不会整个人都钻进洞了吧？”

老钱没有答话，灰蒙蒙夜色下，我看他脸色的皮肤很白，苍白得吓人，好像是生了大病一般。

我看着他，不解的问道：“老钱，你找我啥事？对了，垃圾袋里的冥币是不是你拿的？”

老钱还是没说话，裂开嘴笑了起来，在他裂开嘴的时候，嘴里却淌出了一股透明的液体，模样很惨。

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眯紧了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老钱的脚后跟，发现他双脚并没有踮起来，而是紧紧贴在地上，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暗笑自己的神经太过敏感了。

有些时候，鬼和活人是很难分辨的，除非天生就有阴阳眼的人，才能一眼辩知真假，虽然修行的人可以感应到气，可很多鬼，可以把身上的阴气藏起来。

我很纳闷，正要说话。老钱却向前走了一步，轻轻的拍在了我和细猴的肩膀上，一脸阴森森的笑道，“小哥，我明晚来找你、明晚来找你……”

“找我干啥？”细猴还在介意白天的事，有点火了，语气也重了些。

可老钱根本没有理会他，很木纳地转过身，嘴里还在重复那句话，“明晚找你，找你……”

“你特么有病吧！”

细猴对着他背影骂了一句，回头，见我正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不由问道，“你想啥呢，这个老钱不会是鬼吧？”

我把眉头皱得很深，“有点像，也说不定……”

“得了吧，他要是鬼，我怎么一点阴气都察觉不到？”细猴现在也能感应到气了，一般的鬼靠近，他立马就能察觉。

我叹了口气，很严肃地提醒细猴，“你察觉不到的事情多了，别以为练出炁感就感觉自己很牛，真要说登堂入室，我都不够资格，你还差得远呢。”

“得，你说啥就是啥。”细猴讪讪一笑，没有回嘴。

等我再次回过头的时候，老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小解完毕，我拉好拉链，和细猴一块回家。

回到出租屋门口，细猴正打算开门，脚下却踩到一样东西，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蹲下身，把脚下的东西捡起来，酒劲一下子就醒了，

“是昨天那个盒子！”

我也凑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眼，很快眯紧了眼睛，“不对，应该是另一个相同的盒子，你看，上面的印子不同，昨天那个有划痕，今天的没有。”

细猴砸吧了几下嘴唇，很不解，“为什么门口又出现这种盒子，真见鬼了，难道它真的会自己动？”

“呵呵，会动的东西你见得还少吗？”

我冷笑了一声，将盒子从细猴手上抓过来，随手就扔出了走廊上的窗户，直到耳边传来“啪”一声落地的脆响，才拍拍手，把门打开。

细猴不停抱怨，“秧子，我感觉那玩意真能值不少钱，就这么扔掉，会不会太可惜了点？”

“你小子真和老沈一个德行，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我被细猴气乐了，笑骂他一声。

进屋后，我照例冲了个凉，然后进卧室睡觉，这次睡觉前，我多了一个心眼，将一把磨亮的剪刀压在枕头下面，用红线绑住，系在自己手腕上。

无论什么牛鬼蛇神，对带有煞性的剪刀，多少会有些害怕的，这把剪刀也是我从旧货市场掏来的，是凶器，肯定捅死过人。

压下剪刀，我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睡觉，如果只是普通的冤魂来骚扰我，光这把剪刀就够他受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睁开眼就是天亮了，可当我捂着酸痛不止的脖子，正要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睡在了地板上。

狗日的，连带煞的剪刀都压不住邪？

我赶紧爬起来，望向床头，发现昨晚被我压在枕头下的那把剪刀，此刻居然被竖着插在枕头上，刃口向下，将枕头刺得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