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妃早已失去往日的掌管六宫的凤仪,捏着素面帕子捂着胸口倚在皇帝身旁。
邵华殿内,左望去,有道观修士念念有词,手指夹着黄符上下左右四处摇摆。右望去,隐士高人嘴里咕嘟咕嘟念着咒语,用家传瓦罐熬着药汤子,火势颇旺,苦涩的药味弥漫好似赵贵妃的心。
中间还有什么绝世神医、华佗再世、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等男女老少不停的穿梭把脉,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天家宫邸,此刻可谓热闹非凡。
“若是真的冲我来的,不掌凤印也罢。只要我儿能安好...”
皇帝用素帕擦拭赵贵妃眼底泪水,另一只手拳头捏的青筋爆出,压着嗓音柔声道:“休要胡闹,你且去歇息。无论我儿好坏,你都是六宫之首。若我儿吉人自有天相,他日朕定立舜儿为太子,他人若敢妖言惑众,朕大杀四方!”
赵贵妃连忙捂住皇帝的嘴,泪眼朦胧的道:“休要再说杀不杀的,臣妾心中知晓圣上心意就是。只是挂念我儿,倒是让圣上为难了。”
皇帝不忍心见到赵贵妃风吹就倒的羸弱模样,喊了身边伺候的内官端来玫瑰露一勺一勺喂了过去。
赵贵妃哪有胃口,却又见皇帝强颜欢笑的模样,咬着牙都喝了下去,只是眼眶始终有晶莹的液体,欲坠不坠,更添一份梨花带雨。
就在此时,七皇子身边从小伴着长大的替身和尚持尘竟大失仪态的跑了过来,口中连连喊着:“有救了,七皇子有救了!”
皇帝听闻,也顾不上斥责他失仪,忙扶起赵贵妃走了过去。
一向端方的持尘和尚呼呼喘着大气,刚要说话,背后突的发凉,就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赖头和尚,浑身发着臭气。站定后,他身后又走出一位一瘸一拐,佝偻身子的跛脚道士。
赵贵妃头晕目眩没看清楚,倒是皇帝看的一清二楚,刚才分明只有持尘一人进门,后面两人竟是凭空出现一般。喜不自禁的拍拍赵贵妃的手,转头客气的道:“不知两位大师可是见过犬子?”
“真龙天子何须与我等客气!你那儿子不过是见了情缘‘拔’不出魂来,不,咳咳,是‘抽’,不...反正就是少了一魂儿,等到午时一刻,西南天脚边会出现七彩霓虹,切唤他名讳便能痊愈。”
赵贵妃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抓住赖头和尚的手腕,急迫的说:“大师可是认真的?”
熟料赖头和尚望了她一眼,后退几步忙呼:“阿弥陀佛,您是?...”正欲说什么,却被跛脚道士伸手拦住。
“罢了罢了,一切皆有姻缘...切记午时一刻,七彩霓虹下。”跛脚道士忽又呵呵笑了起来,指着持尘道:“持尘,持尘,便落凡尘。”
众人皆莫名其妙,话音将落,不过眨眼瞬间,两人竟又如来时般消失无踪。
“爱妃!定是你日日烧香拜佛,引得真仙显灵!快,时候不早,让人将舜儿扶到殿外!”
皇帝大喜过望,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扶着混混沌沌的赵贵妃往外走。
“圣上,外面皆有屋檐遮挡,怕是难见...”一内侍道。
“可有好观处?”
持尘眨巴眨巴眼睛,踱步上前,双手合十道:“后宫西南方最为宽阔处,正为太子东宫。”
“天意!爱妃,这就是天意!备轿撵,速速赶到东宫!”
等到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东宫,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七皇子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在轿撵上,也不管合不合礼制了,只将他正面西南方。
赵贵妃下了轿撵,倚在皇帝身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骨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念着不停。
冬日里,午时一刻可不是什么好时辰,主子们还好,可是冻得奴才们各个缩脖子瞪眼睛,干熬着。
永舜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不过整月空熬下来,身心疲惫,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的话语,心中还能暗暗腹诽几句,可偏偏旁人听不到,眼睛干巴巴,酸涩难耐,像是眼皮子被胶黏上了,怎么也眨不了,只能干瞪着。
想着自己这番呆样,被宫里宫外的人看个遍,摸个遍就想咬舌自尽。
北风呼呼的,只往脖子里灌。肇子毛的围领屁用不管,被风吹的稀稀拉拉的,还不如围上一圈狗尾巴草。
就在他暗搓搓嘟囔的时候,耳边不断传来内侍公鸭嗓子呼着:“到了,到了!时辰到了!...”
声音着实刺耳的很,喉结一动一动的想要发声音让他闭嘴,好不容易将头扭转一点想要看看这让人醉仙欲死的嗓音来自何人,突然被人抓住脑袋瓜两边猛的向右一掰扯!
“嚯!看那边!”
持尘...啊...脖子要折了!
就听咯咯咯几声,颈椎骨头针刺一般剧痛,疼的永舜眼冒金星,再一远望,天边竟真的出现了七彩神迹,不断的向黑蒙蒙的天空发射着红黄蓝绿各种光线,时有时无,激烈无比。
其中白色光线最为刺眼,单是见了一眼,眼睛就忍不住的酸疼,眼泪呼呼的往外冒,再一愣神儿,真像是那家的恶婆婆拿着银晃晃的绣花针径直往你眼睛里刺!
永舜吓得脸上血色呼的退却,双眼竟真的闭上了。就这样,身后像是万马奔腾的欢呼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闭上了!真闭上了!”
本宫...定是捡来的。身子猛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霎时间失去了知觉,含泪昏睡过去。
赵贵妃怔怔的望着亲夫君,“可是见了七彩霓虹睡去的?”
皇帝大咧咧的点点头,他可不敢说要是永舜再不睡,身为他老子,也要挽起袖子亲自动手将他捶巴昏了,紧拉爱妃的手,大言不惭道:
“二位大师真乃神人也!”
赵贵妃心有戚戚的点头应是。
可更神的一位,此时躲在后廊草垛子边上,哆哆嗦嗦的按着电源接触不良的LED舞厅旋转光球灯,寻找电源关闭。
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大晚上真是蠢里蠢气蠢到家了。
差点关不上不说,手指头还被电的麻酥酥的一颤。若是被荣国府那般杂嘴的人们见到堂堂的琏二爷倒在材火垛上,可不知又得编排什么风流韵事出来了。
贾琏屁股底下垫着本《论语》,脸面上虽是微愠,却带着天然风流的气韵。平生万种情思悉堆双眸,不笑似笑,全在眉梢。一见就是个灵巧乖觉的少年,身量还未张开,隐隐是个修长标致的身条。面上十分机敏伶俐的模样,万分招人。
身上穿着墨绿撒花半旧夹袄,脚上的兔毛靴子也都沾了稻草梗,贾琏也不以为意。
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LED舞厅旋转光球导致了什么后果,直接将其扔进系统仓库,又将今日要后廊孩子们代卖的铅笔、橡皮,还有奖赏用的水果硬糖挑了出来。翘着脚高高坐在材火垛上,望着繁星璀璨的星空等待着。
“二爷,二爷!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