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心中也感酸楚:“每年哥哥过生的时候,母亲都会煮两个鸡蛋,我和哥哥一人一个,说是为我们一起过生,所以哥哥的生日,便是我的生日。”
太后回身轻抚木槿的脸,记忆里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又浮现在脑中,渐渐与木槿的面孔重合。呆呆看了片刻方道:“过两日便是上巳节,哀家将上巳节后十日三月十七日定为你的生日吧,等忙完这上巳节,哀家便命人筹备筹备,为你过生日!”
木槿忙跪下拜谢道:“多谢太后为槿儿赐生,槿儿有了生日已是开心得很,不劳太后再操心为槿儿操办生日了。”
太后拉起木槿,笑着向左右宫侍道:“你们看看这丫头多懂事,要是哀家那些孙儿孙女,有她一半乖巧体贴,哀家就省心了。”又向木槿道,“槿丫头,哀家那两个皇孙对你很是上心,哀家看你对他们似是无意,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木槿听太后忽然转了话风,担心李仁怀偷偷入宫之事败露,忙摇头道:“太后怎么如此说,没有的事!”
太后闻言笑道:“要是你没意中人,哀家看那两个孙子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看看谁好,跟哀家说一声,哀家就为你指了婚配。”
木槿一听顿时慌了神,一叠声道:“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嫁,就在这里陪太后。”
太后正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哀家喜欢你,把你留在宫中已是违宫规,如今你也快及笄了,哀家又怎能一直留你在宫中,误了你的青春?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哀家便给你指一个了,反正都是哀家的孙儿,贵为皇子,虽已有了正室,但你是哀家指的人,量来也没人敢亏待你。”
木槿被逼得双颊通红,又见太后神情不似有诈,便拉住太后的手晃了晃,低声道:“槿儿、槿儿心里有人了,槿儿在宫外之时,他对槿儿照拂良多,祖母非要让槿儿出嫁,那槿儿非此人不嫁。”越说脸越红、头垂得越低、声音也越小,到得后来竟若蚊蝇一般。
太后猛然想起苏翠菡之言,心中一紧,皱眉道:“你说的莫不是林统领吧?”
木槿哪里料到太后会想到此节,双手连摇道:“不是他,不是他,槿儿与他是虽非亲兄妹,却一只当他是亲兄长。”
太后方松了一口气:“那槿丫头的意中人是谁?可是把哀家这两个孙儿都比下去了。”
木槿想到李仁怀,心中柔情顿生,温言道:“他自然比不得两位皇子尊贵,但他对槿儿情意却无人能及,他就是此次为护国公解毒,受陛下亲书‘国之妙手’的李公子,李仁怀。”说完抬眼看了看太后,见她脸色并无不喜,便接着道,“槿儿曾受李家救命收留之恩,此次便是随了他一起进京来找哥哥,方才有幸随侍太后跟前。”
太后闻言轻声道:“姓李,医术高明。”说完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木槿原本想就算太后不会指婚,能让李仁怀留下好印象也是好的,但太后听后脸上看不出喜恶,且不再提起此事,木槿也不好再言。
三月初七巳日,按大苍国习俗,每年这一日举行大型的“祓禊”典礼,须由全国最德高望重、福泽绵长的女性主持。
太后前三日便熏香斋戒,到得巳日早早起身用兰汤沐浴,木槿侍候太后穿戴妥当,再将头发高高束起,戴上高冠,接过侍女手中的衮服为太后披上,只见那衮服宽襟广袖,袍襟袖口均绣有暗红祥云,背后绣有丹凤朝阳图腾。
只见那朝阳刚层层云雾中升腾而出,火凤迎着朝阳展翅飞翔,那针脚细细密密,绣得极是生动。木槿轻轻描摹竟是移不开眼。
太后察觉异样,回头问道:“怎么了?”
木槿回过神来,抿嘴笑道:“回太后,槿儿见这火凤欲凌空飞去一般,不觉看呆了。”
太后呵呵笑道:“尚衣局方奉御的针线功夫确是胜人一筹。”见木槿一副悠悠神往之态,省起木槿以前是靠刺绣为生,:“槿丫头要是想学,明日哀家让人带你去。”
木槿大喜,忙叩头谢恩,喜滋滋的陪着太后走出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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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早已抬了凤辇在安仁宫门外候着,那凤辇全身金光灿灿,凤头高昂,双目镶嵌着红宝石,凤凰背部平整设了坐椅,飞扬的双翅便是扶手。
太后踏着小太监的背上得凤辇,令木槿在辇车一侧跟着。只见十六个太监抬凤辇,稳稳前行,太后端坐其上,高贵威严,确有母仪天下之态。凤辇后面跟着两列宫女,每列九十九人,高举经幡,声势极是浩大。
走出皇宫大门,便有禁卫军开道,浩浩荡荡向味江秆去。一路上早有京城百姓成群结队前来瞻仰太后威仪,道路两傍被围得水泄不通。
到达味江正是晨时,司仪高喊:“吉时到,万民跪拜祈福!”
四方百姓尽皆跪下,太后高站在凤辇之上,双手伸向天空,大声诵唱:“大苍建国四十三载,国家安定、百姓安居,愿上天永赐恩泽,普佑世人,天灾永消,人祸不兴,国境清平,物阜年丰。”唱罢向天遥拜。
四周百姓伏地高呼:“愿上天永赐恩泽,普佑世人,天灾永消,人祸不兴,国境清平,物阜年丰。”一时声振寰宇。
太后双手平举,木槿拿了柳枝双手高举过顶,太后接过,在太监手呈上的兰汤中沾了满汤水,撒向空中。
司仪高呼:“礼成!”众百姓起身欢呼。
太后端坐凤辇之上,后面两列宫女也分别登上车队,跟着太后的凤辇缓缓前行。宫女们均手持柳枝,将车上备好的兰汤沾起撒向两边,姓们欢呼着涌向车队,都想沾上几点雨露,带来一年的安康好运。
车队沿着味江逆行而上,一直行到北骊山脚下的流杯亭方止,帝后、皇子及文武大臣早已在此等候。
此是木槿第一次看到当朝皇帝皇后,只见两人均身着明黄服饰,皇帝刘世锦身材高大,面目方正,双目有凛然之色,不怒自威。王皇后极皮肤甚白,极是端庄秀丽。
太后待帝后率众人行参拜之礼毕,方由宫侍扶着下辇,走到流杯亭傍的数十个木筐处。太后从筐中取了一个熟鸡蛋,走到味江边上,放入水中。随后皇帝、皇后也各取了一枚放入江中,皇子公主、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依序陆续自筐中取熟鸡蛋放入江中,最后太监们将剩下的鸡蛋全都倒入江中。
鸡蛋随着江水飘向下游,百姓们都脱去鞋袜,到浅滩处捡拾,年轻男女更是相互拨水嘻戏,一时间处处欢声笑语,一派歌舞升平的的繁华景象。
仪式结束,皇帝与皇子大臣们玩起了“曲水流觞”,太后只觉得身子酥软,便在流杯亭中休息,内侍早准燃了素香,备好香茗糕点。
太后靠坐在罗汉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味江边上年轻男女玩耍打闹,更有男青年手持芍药,送给中意的女子,那女子若是有意,便接了芍药插在鬓边;若是无意,便不会去接那芍药。
恍然间,只见一红衣少女款款涉水而上,那少女眉眼淡淡、笑颜妍妍,一白衣男子手握粉色芍药向她走来,那男子眼睛如星子般明亮,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那男子走到红衣少女面前,双手奉上芍药,少女面目含春,却不接花,指指自己的发髻,侧过身子。那男子一笑,上前将芍药插于她鬓边,少女含羞带怯看着他,眼中全是喜色。
忽然狂风大作,少女让风沙迷了双眼,揉揉眼睛,哪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身影?茫然失落间,一边哭着呼唤他的名字,一边惶惶四处寻觅,却听耳边响起轻轻的呼唤:“太后醒醒、太后醒醒”猛然张开眼来,已是泪迷双眼。
原来木槿见太后睡得极不安稳,便轻声唤醒她。见太后满眼是泪,吓了一跳,忙捧了热茶过来:“太后可是梦魇了?先喝口热茶压压惊。”
太后接过茶,浅抿了一口,悠悠的想起往事——也是在这上巳之日,与心仪之人在这里定情;却也是这一日,遇到了当时的刘大将军之子、已故的先皇刘鸿开,最终顶不住权势与家族的压力,不得已嫁给了刘鸿开,从此在深宫后院步步为营、苦苦争斗。如今虽贵为万人尊崇的皇太后,但其中的辛酸又向何人道?
太后长叹一声,一口将茶饮尽,幽幽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木槿方放下心来,走到亭边看那味江边嬉戏的人群。太后见她一脸向往,笑道:“槿丫头也想去玩?”
木槿不言,只偷眼向后面山边看去。太后随着她看去,只见山坡下一个蓝衫青年骑着一匹身高腿长的黑马,手中高举着灿灿芍药,正向这边挥动。
那人那马俱是出类拔萃,在这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男子身后山坡上大片桃花开得灿若云霞,越发映衬得他丰神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