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和亲属的吊唁,是有严格区分的。
那些和马大亨、马庄村没什么亲属关系的人员来吊唁的时间,都是上午,这是有规矩的。
上午的客人已经不多了,几位白事知宾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来到了赵燚的他们的身边。
“你们准备一下,最后一批,你们也吊唁一下吧。这也是他的意思。”白事知宾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给赵燚他们思考的时间,就离开了。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马大亨,倒是不用特意说明,赵燚他们就知道了。
“也要咱们吊唁?可是,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啊。”
刘达一下子愕然了。
这个钱不多,也是相对来说的。
上午的那些宾客,除了两位领导自持身份,留下的礼金只有一千的样子,其他的人,最少的也是厚厚的几摞,粗粗一看,也有十万八万的,甚至更多。
他们要是吊唁的话,随礼就成了问题。
“要不,你们去吧。”
刘达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底气不足的说道。
“咱们一人一千吧。太少了也不好看。太多的话,谁也拿不出来,你的手头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替你先垫上。”
蒋招娣和赵燚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这,蒋局,这怎么好意思。”
刘达的语气隐隐得带着感激。
“没什么,你家里好几个孩子,爱人有没有正式的工作,我知道你的经济上不宽敞。”
蒋招娣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既然让刘达前来,那么就说明,这个刘达即便不是蒋招娣在市局中的心腹,起码,对他的资料也是了若指掌的。
蒋招娣并没有说得太多,只是稍稍透露出来的内容,就表明刘达的生活并不怎么富裕。
这也正常,如果是一个贪污的警员,也不会入蒋招娣的法眼。在部队中的经历,让蒋招娣的眼中,颇有几分揉不得沙子的感觉。
其实,外界的人将市局中的工资福利待遇都太高看了。如果正常生活的话,他们的生活水平应该不差。想要过得好的话,一些灰色的收入自然不用多说。
但是,绝大部分的,坚持底线的,他们的生活只能说一般。
城市的生活并不容易。
尤其是早些年间的计划生育,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并不怎么轻松。
刘达有实权,但是他坚持底线,所以生活不宽敞,在蒋招娣的预料之中。
他有心想要不参加这一次的吊唁,但是蒋招娣不同意。
别的不说,如果参加了,马大亨回头看了名单,就会对刘达有一个印象,人脉就是这样慢慢的铺就而成的。
赵燚他们交了礼钱。
这份随礼,在上午的宾客中可以说是垫底的,但是白事知宾也没有什么一样的表示。
在白事知宾的带领下,众人一板一眼的完成了吊唁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时间就这样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的时间,留下吃饭的宾客都不多。
虽然说,马大亨极力的想要菜品丰盛一些,甚至可以说,每天的饭菜,绝对不比那些酒店的大厨们做的饭菜差,毕竟马大亨这一次做饭的人员,就是从市里面专门请过来的。
但是,这里的条件太差了。
露天的席面,地下的黄土,让马大亨的这些朋友们都相当的不习惯,甚至都得快一些,都会带起来尘土飞扬。大概在他们眼中,这些饭菜根本就是太脏了,无法入口。
留下的宾客们,也只是干坐着了一会儿,就纷纷告辞离开。
期间,马大亨带着马庄村的众人前来答谢了一番。
同样是磕头礼。
别看他的年纪大了,或者一辈子没有给外人磕过头,但是人家能够在他的母亲葬礼上前来,他就必须要按照农村的礼节进行答谢。
手中抓着的柳木棍,这根棍子,有什么说道,赵燚他们的心中并不清楚。
刘达甚至猜测,是让他们拄着的,以免跪的时间太长了,走路摔倒。当然,赵燚他们并不觉得如此,反而觉得这其中有其他的意思。
从第一天开始,也不知道白事知宾们从哪里找来的柳木棍,马庄村人手一根,跪拜的时候,就放在身前,磕头的时候,头要磕在柳木棍上才算一个完整的礼节。
等到宾客们吃完,才轮到白事知宾们同马大亨他们吃饭,他们吃饭的时间很短,又一批客人们已经来了。
下午来的,则是马大亨的一些亲属。
或许这些亲戚并不姓马,但是和马老太,却有着或近或远的亲属关系。
这些亲属们的吊唁方式又不一样,可以说相当的复杂。
马老太的侄女外甥女们到了,他们手持香烛,跪在了马老太的棺木前,一直到手中的香烛燃烧干净,才算是整个吊唁过程的结束。
期间,颇为激昂的唢呐声一直响彻在这个小院中,一直没有停止,从这里面的音乐中,就能够听出来,其中蕴含着的悲伤。
马老太的侄女和外甥女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一炷香的功夫说起来似乎很短,但是保持着保准的跪姿,时间真的不算短。
她们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腿都在哆嗦着。
白事知宾立刻将他们搀扶着出去。
接下来是侄子和外甥,他们是两批,每一批耗费的时间,都不短,倒和刚才的侄女和外甥女不同,他们是采用了十六跪拜这种方式。
上前一步,跪马老太,这是四跪。
后退一步,再次四跪,然后左右分别四跪,加起来才是十六跪拜的完整过程。
整个过程耗费了足有二十多分钟的样子。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而马大亨他们,绝大部分时间,始终都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只有在最后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回礼,稍稍算是能够活动一下。
整个过程,马大亨都保持着相当认真的态度。
“要不说,上面曾经大力提倡要简化农村的葬礼呢,你们说,这要是七天下来的话,还不得把孝子贤孙都得活活折腾死啊。”
刘达颇为感慨的说着。
他们在院子的外面,但是仍然能够看得清楚里面发生的大部分事情。
马大亨的性格极为的坚韧,就算感觉很不舒服,他也不会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做出什么多余的,不合礼节的动作。而那写年轻一些的马庄村的三代们,则暗暗叫苦了。
他们的生活都是极为的优渥的,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每天睡眠不足也就罢了,但是整个白天都要跪在这里,真让他们吃不消了。
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们趁着马大亨不注意的时候,都会稍稍得活动一下手脚。
这也就是马大亨的威望太高了,也决定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要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时间和人,这帮三代们恐怕早就翻脸了。
即便是有马大亨在那里压着,也让他们的脸色相当的难看,大概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伤心,反而希望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好让他们少遭一些罪吧。
马大亨就在他们身边,他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小心思。
赵燚他们离得远,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所以,反而发现了这些情况。
赵燚对这种情况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反而,在他们的眼中,这是人之常情。
“我倒是能够理解曾经安排整个流程的人的心理。世间最痛苦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痛苦如果用肉体上的痛苦来代替的话,心中或许能够好受一些。”
蒋招娣看到马大亨脸上的悲痛不减,心中忽然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
“确实。”
太阳又快落山了,那些亲属们已经离开了。
仍旧和昨天一样,时间上掐得很准,留出了做晚饭的时间。
当然,以晚饭的时间来说,这有些早了。
但是马庄村的祖训,马大亨他们根本就一点违背的意思也没有。
马大亨的脸色有些苍白,今天严格的按照葬礼的要求,对他来说可是一个不轻的负担。
“明天我会请寺庙的大师前来念经,后天,是道士前来,你们白天可以休息休息。”
马大亨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神色。
他吃苦遭罪觉得是应该的,反倒是觉得拖累了赵燚他们这些无关的人员,觉得相当的抱歉。
“您不用客气,在您这里吃得可比单位要好得多了。您不用操心我们,我们完成您的嘱托就好。”
赵燚客气的回了一句。
“也好,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们了。你们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不推辞。”
今天仍然要麻烦赵燚他们,马大亨觉得更加的愧疚,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这份承诺,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可以说是相当的重了。
“您客气了。”
夜色又降临了。
陈东又些无聊。
昨天的时候已经将资料翻了一遍,白天又补了一觉,又翻了一遍资料。
“你们说,会不会马庄村周围的人以传讹传,就和自己吓自己一样,慢慢的就多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传说?昨天夜里我也待了一晚上了,也没发现什么。白天的一切也正常。”
陈东觉得这个任务有些枯燥了。
“不要着急,对了……”
赵燚说了排查周边的回魂夜的情报,这份情报是否能够用得上,还犹未可知。
陈东的脸上也带着满满的怀疑的神色,毕竟这个消息出自一个老年痴呆的老人嘴里,又几分可信度,保持怀疑也属于正常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咱们坚持到最后也就是了。现有的资料总不会全是假的,无风不起浪,咱们拭目以待也就对了。”
赵燚定下了整件事情的基调。
“我倒是觉得,有必要提前解剖一下马老太的尸体,死亡报告上虽然写着,死亡的病因,也是自然死亡,但是医生的检查和我们专业法医的检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张小木又动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真的出现问题还好,咱们解剖不算违规操作,但是万一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不行!”
赵燚权衡了片刻,仍然否决了张小木的这个建议。
目前情况来看,仍旧以稳妥为主。
赵燚是拿主意的人,张小木自然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