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光哲摇摇头,眼神里透着难舍,摊开楚乔的手掌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您”字。
楚乔紧紧盯着他浸染鲜血的手指,在明白掌心里的字眼,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或许别人会觉得这个字写的莫名其妙,但她从没忘记在这个字的涵义,因为在小时候苏光哲曾有段时间强迫她在面对他时必须用这个尊称,她最开始因为他是欺负她,但有一次他们一起躲在苏家的花园里时,苏光哲扬眉对她说过——
“你在我心里。”
那时的楚乔察觉到他对自己超乎兄妹的感情,一心只觉得他占有的目光很可怕。
可此时……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他们将目光已经涣散的苏光哲抬上担架,在拉上救护车车门的那一刻,楚乔只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安静到她只听得到医生急.促的呼喊声,和仪器按压苏光哲胸腔产生的一道道撞击声。
这声音太刺耳,穿过她的耳道击打到她的心底,一声一声撞得她心脏也要跟着散架。
直到最后医生的咆哮声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没了,担架的男人也再也没有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楚乔她,目睹了苏光哲由鲜活到黯淡的整个过程,一秒都不曾缺席。
天地间的色彩突然就暗了,暗无天际,从她眼前蔓延到她的整个身心……
楚乔再次醒来时,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她猛地抓住身边人的手,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发流开。
在梦中她似乎哭过,只是望着关译还没开口,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淌出。
“关译,我梦见苏光哲他……他死了……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我还是好难过,好难过……”被关译拦在怀里,楚乔揪着心脏,心痛的无法言语。
从她第一次见到苏光哲时她就不喜欢他,哪怕他一直在对她笑。
因为他的妈妈抢了她妈妈的位置,而他还比她大!
这种讨厌在她慢慢变得懂事后演变的更加疯狂,在这期间,苏光哲也从那个会对她笑的男孩变成了处处刁难她欺负她的坏男孩,一直延续到他的出国。
但时隔三年他再次回国,楚乔闷头想着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可当她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梦境时,她还是难过的哭了。
是因为血脉相同,还是因为那些被她遗忘的他的好,她不知道……
但在她沉湎于这个梦境带来的悲伤中时,关译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将她缓缓从自己怀里移开,对上她凄楚的水眸,他紧皱眉头道,一字一顿道,“楚乔,这不是梦,苏光哲他,真的死了。”
楚乔看着他,脸上的悲伤没有半分扩大,但眼泪却是来的更是汹涌了……
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没有做梦。
难怪从那辆面包车驶向她时,她就觉得惊慌的感觉无比真实呢!
她低头,痴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他最后为她写的那个字已经没了……
“字,我手上的字呢?”她先是呢喃着,后来越来越紧张,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使劲摩.擦着手掌心,努力想要找到那个字。
像疯了一般。
直到后来,她被唤来的医生打了针镇定剂,才又重新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直站在门外,将里面情况一览无余的唐睿久久沉着凝重的眸子,沉默不严。
……
这三天里楚乔在反复的狂暴和沉睡中度过,直到第三天她再次醒来时,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关译,“我不想再睡了,今天是他举行葬礼的日子。”
关译明白,这次她是真的醒了。
哽了哽喉,他红着眼圈答应。
苏光哲的葬礼被苏家设在陌城最大的教堂,教堂里的凳椅全被扯去,留出空旷的灵堂区,在灵堂的正中间摆放着苏光哲的灵柩,与大堂正前方上挂的黑白照片正对,楚乔只是站在教堂的门口,就将里面的所有一览无余。
趴在灵柩上,董敏华哭的声嘶力竭,不停地怕打着灵柩哭嚎她的儿怎么就没了,身边苏妍抱着她颤.抖的身子,本是想劝母亲,可一开口声音就变成了哭腔,安慰不下去的她也跟着母亲大哭起来。
楚乔以前只觉得这两个女人横在苏家大门前的身体格外庞大,庞大到不给她留任何能钻空的地方,可今天,她们相依靠的身子却瘦弱的叫人心颤。
穿着一身肃穆的小黑裙,她抬眸望了眼天边翻滚的黑云,一声闷雷从黑云里砸出,惊骇到她的心里。
不过片刻,大雨便其倾盆而下。
关译先是坐在车内,终于还是没沉住气,拿出一把大黑伞打在她的头上,厚重沉毅独属于男人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陪你一起进去,好吗?”
楚乔闷闷的摇头,声音细小的要被这雨水的声音遮挡,“关译,这是我欠下的债,我不能逃避。”
说完她离开雨伞的保护区,一步步踩在雨里向灵堂走去。
董敏华看见她出现,一下子就扑倒她面前,“就是你害死了光哲,你还有脸来,你个死丫头是想要他死不瞑目是不是!”
楚乔任她打着骂着,未干的雨水滑过她的眼,最终落在地上,她迷了眼却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高堂上的黑白照片。
他生前,她从没把他当哥哥看过,也从没觉得他帅过。
如今褪.去了颜色,她却异常怀念那张邪邪的痞气的脸。
她不知道董敏华给了她几个耳光,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凌乱的发,被扯皱的衣服看上去有多狼狈,面对董敏华的侮辱和难听的话语她都充耳不闻,后来还是身旁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将哭闹的董敏华从她身上拉开。
她得了间隙,也有余脚跪下。
“咚——”的一声响,膝盖与地面的碰撞声响在整个灵堂,连目光里一直露出狠光的董敏华都愣了片刻。
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响,她额头上的皮磕破了血,沿着眉心缓缓流下,她抬眸,阴郁的眸子里夹着泪光,又沉沉盯着那张照片。
她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一夜间老暮十岁的苏万峰站在她的斜对面,一张脸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