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变故一切都发生的极快,所有人都注视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却是没有人注意到墙头那颗大树枝杈间隐着一双眼,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那黑曜石般眼眸之中划过一抹亮光。
他双指微松便有一只极小的飞虫,自他指尖飞出,扑扇着透明的双翼直直的追向那道突然出现,射出箭矢后又突然消失的身影,而后落在了他的袍角边。
见此一幕,枝杈间的那双眼也很快消失了踪影。
“王爷,您没事吧?”
王府之中,李淳于尚手捧着圣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俨然有些呆傻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回神后立刻有些担忧的询问。
容王却是眼皮也未抬更未看李淳于,虎目一垂视线直接落在自己手中箭矢之上,那箭矢之上却是用红绸绑着一封信纸。
“儿媳妇儿这里交给你。”
解下红绳将信纸拆开,容王爷没有半分犹豫,动作极快的看了一眼便将信纸递给了洛无忧,而后便也匆匆的追了出去,前后不到用时亦不到五息,那威武挺拔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洛无忧未曾应声,也来不及应声,她一双明眸幽光闪烁着暗芒,便也直直落在那信纸之上,那信纸之上却只书着九个字。
若接旨,便替王妃收尸!
不多不少正九字,以行书书写,笔走龙蛇锋芒毕露,若那字意一般,那字也张牙舞爪似含着股子威胁。墨汁还有一些点点浸染开,显然写得比较急应该是刚写好不久,轻嗅之下,那墨渍透着一股淡淡的香。
很浅,很淡,却也很奇特的香。
“太子妃,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太子妃还是先接旨吧。”李淳于见洛无忧只盯着手中的信纸看,顶着还有些发白的脸又问了一句,虽然郡王还昏迷着可这位郡王妃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这容王府出了什么事儿他不知晓,可是这圣旨已宣,他必得设法让郡王妃接旨才行,圣上等这天等了太多年了,无论如何他都得完成这个任务。只要郡王妃肯接下这立储旨意,在他看来那郡王那里便再不成问题。
那公鸭般的嗓音,实在是很,欠扁!
洛无忧闻言这才将视线从那信纸上移开,看了眼满脸忐忑的李公公和他手中那明黄的卷帛,睨了他一眼,紧崩冷凝的脸上却突的绽出一抹笑:“既如此便多谢公公了,不过公公也知道,郡王还在昏迷之中尚还曾转醒,所以这旨意怕是也只有本妃先代他接下。”
“另外还请公公给皇上稍带两句话,第一请转告陛下就说无忧多谢皇上的厚爱,请圣上也不用担忧,郡王身子恢复的很好。想来要不然几日郡王便也会苏醒过来了,到时候本妃定会和郡王一同前去宫中给皇上谢恩!”
谢恩二字咬得极重!
李淳于听得心肝儿都颤了一下:“还是太子妃想得周到,奴才定会如实的回禀圣上的,听到这个消息,想来圣上定然会龙心大悦,敢问太子妃娘娘可还有其它的吩咐?”听这咬牙切齿的意味这哪儿是谢恩啊?
这郡王妃,不是,太子妃只怕是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呢。听她还称太子为郡王就知晓了,尤其郡王若真的醒了过来,这只怕皇上又有得烦了。
“这第二么,就麻烦一下李公公您瞪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几个字,然后将其原原本本的禀告给皇上知晓。”洛无忧勾起一抹冷笑,素手一伸,那纸条摆在李淳于的面前,看着那字迹李淳于才当真是神色巨变。
“太子妃放心,此事奴才定会禀明圣上,何方贼子居然如此大胆居然……居然敢行如此不轨之事。简直就是向天借了胆。太子妃娘娘不必焦急,奴才保证一五一十的回禀圣上,圣上定会查清,绝不会让那些贼子得逞!”
“太子妃,圣上定会将人完好无缺的救回来,奴才这就回宫禀明圣上,奴才先行告退。”李淳于焦急到颇有些语无伦次,那容王妃三字终是在女子冷眼之下咽了下去。告了声退,连忙领人回宫,他此行可谓是浩浩荡荡而来,却是匆忙怆惶的离去。
洛无忧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此一幕,嘴角那抹讽笑却是更深。
回禀?查清?救回?
这当真可谓人人都是戏子,皇帝身边的人那就更会作戏了,连几位皇子都注意到的事,她就不信伟大的秦皇陛下会不知晓?亏得那李淳于还能做出如此逼真的表情,好似真的不知道般。
果然是人老成精了!
“郡王妃,您怎么能自作主张私自接下这旨意,您接下这旨意岂非是将想置王妃于险地?”明玉站在一旁面带不忿的厉声质问,她会武,自然已瞟到那纸上写着什么,可她亦未曾想,这郡王妃当真会接下这旨意。
洛无忧回神瞥了她一眼:“父王将此事交于本妃处置,接旨与否自然由本妃自己定夺。至于母妃,我们不是已派人前去营救了么?明玉姑姑何不平静下来等消息,这般焦急做甚?”
“依我看,你就是觊觎那太子妃位,想要一朝入宫母仪天下。可你也不该因此而妄顾王妃的性命。王妃可是郡王妃的婆婆,你如此做,就当真不觉得良心有愧么?”明玉胸口剧烈的起伏气到脸色都有些发青。
等等等,等了这么久还要等,每多等一天王妃就更危险一天,尤其那收尸二字她就没看到么?她还敢接旨,她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把王妃往死路上推!
“太子妃位?”
洛无忧轻喃了一句,忽尔轻笑出声道:“呵,明玉姑姑说的极是,晋位东宫太子妃,继而一朝母仪天下,这,应该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吧?本妃也只是个平常的女儿家,会稀罕会做这样的梦很奇怪么?不想又不做这梦的人才奇怪吧?如今能实现梦想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本妃若然推拒那岂不是显得很愚蠢?”
“……”明玉脸色顿时变得青青白白。
洛无忧却是接道:“说到底明玉你不过是母妃身边的一个奴才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妃?别忘记了,本妃可是你们郡王明媒正娶的郡王妃,说来也是你的主子!”眉峰微挑,她说的理所当然。
清浅声音里却隐着丝丝嘲弄。
数月前才还挂着北国太子妃的名,如今又成了大秦的太子妃,两世为人,三次被冠以如此封号。太子妃位,洛无忧心中冷笑,似乎前世今生她好似就与这个封号结下了不解之缘!
明玉被落无忧一席话堵得不轻,恨恨的盯着洛无忧嘴唇都有些发颤,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红锦等人也是对其怒目而视。没看到这什么时候了,小姐每日忧心,她倒好,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小姐身上?
当真不知所谓。
见洛无忧冷脸,红锦上前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想来有王爷在还有小姐派出的人在,那人是绝然跑不了的,相信王妃洪福齐天也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小姐不用担心。”
“不错主母现在还是先等消息,您还是先回去歇息下,这些日子您看您担心的都瘦了,要是主子醒来定是会心疼死了。到时候也指定会责怪摇光没能好好照顾主母。”
“就是,小姐派了么多人去追,连王爷都亲自去了。奴婢就不信那个贼人他还能逃掉,若然如此,除非他不是人是只鬼,能够大白天隐身还差不多。”汤圆亦是一脸的不满的嘀估。
剪秋抿唇未语,那脸色同样不好看。
明玉之言的确太过,也怪不得小姐这般喝斥,她是王妃身边贴身侍婢,跟随多年的老人不假,会担心王妃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她们不是不能理解。可担心归担心,却也不该如此的失了分寸,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王府里谁又不担心王妃?
可再担心她也不能怪罪到小姐头上,小姐要担心郡王,还要应付几位皇子和皇上,这些日子都未睡过一个好觉。素日里还得做出一副平静笑脸来安抚众人的情绪。小姐本就不易,更一直暗中追查王妃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有点希望,她却如此质疑小姐,实属不该!
小姐做事向来有理,小姐既然接下这旨意,自有其深意。且这个时候小姐当真不接旨行么?又有用么?没听到说旨意下时同时已公告天下?
这旨接与不接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便是小姐当真不接这圣旨,又能改变什么?依然改变不了王妃身处于险境的事实,这种情况之下当然要齐心合力救人,而不是像她这般胡乱怪责,反窝里斗给小姐添堵。
“也好,等他们回来立刻让他们过来见我。”
洛无忧收回视线,并未再多言直接回了默园。刚入墨园门口她轻唤了一声,便有一道巍峨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女子面前。
“属下参见城主。”
“域,有件事要你和摇光亲自去办,记得速度一定要快。且不能让人察觉端睨,绝不能走漏了任何风声……”
“是,城主放心,属下等定会将此事办妥。”
洛无忧声音压得极低,面色也透着几分威严与冷硬,显得极其镇重。域与摇光听完并未有任何犹豫,直接领命与摇光暗中出了容王府。
回到厢房坐在那美人榻上透过那珠帘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男子,洛无忧又看了看被自己捏在手中的那卷圣旨,那圣旨之上盖着宏帝大印,以及大秦传国玺印。这是一道真正的立储诏书。
容狄被立太子,已然是板上定钉无法改变的事实。自此后他便要恢复皇家南宫姓氏,不过皇帝却依旧保留了其容姓!
复姓南宫容,单名一个狄字。
如此旨意想来也是想在一定程度上,安抚和补偿容王府,毕竟,在此之前容狄算是容王府中唯一的子嗣。这么多年来对容狄有养育之大恩,皇帝对容家对容王府想来也是心存愧疚。
且容狄与容王容王妃关系极好,偏偏他却是选择在王妃被虏之时下了这样的旨意。又怎能不顾及到容王爷容王妃的情绪?
岂知这却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一个姓氏并不代表什么,于容王容王妃于她来说不管他叫南宫容狄还是上官明月,他都是他们儿子,是她的夫君,是他们最亲最信任的人。
他就是容狄,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于此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叫来红锦将那圣旨丢于红锦收好,洛无忧捏着手中那张威胁的信纸,却是看向了窗外,轻蹙着眉峰。就是不知父王和七杀他们追捕的如何了?到底追踪到那人没有?
那人敢只身前来,定然也做了防范铺好了退路。
即使他们有所准备,到底能否抓到他,其实,她心里也无完全把握。不过在这个敏感时期他还真有胆上门,并射出这样的箭矢挑衅容王府?这人倒当真是魄力过人,让她也不得不钦佩。
洛无忧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果然,还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甚至,出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