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景璃刚到刑部却是听到一个让他更加阴郁的消息,天牢之中太子下毒安的凶手南宫菁畏罪服毒自杀,君倾城却是昨夜被人劫出了大牢。李如玉得知李家被抄家灭族,在天牢之中自尽而亡。
一夜之间两死一失踪。
怎么能不让人阴郁,太子下毒案早已查清,这两人左右逃不过一死。可君倾城怀有身孕,且她怀的到底是皇室子嗣,他亦禀告了父皇,看可要重新发落。父皇最终下旨将其处死,可那圣旨却才昨日刚下。
夜里人就被劫走了?
还有南宫菁,服毒自杀?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前些日子提审之时,她尚一直喊冤,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天牢把守重重她又哪里来的毒药?南宫景璃脑中闪过几个疑惑,却也并未深想,她的死于大局并无影响。
自然不用浪费精力,不过想来也与母后脱不了关系就是。
而李如玉的死那就更没有人去在意,李家都倒了还被判了全族皆灭,谁会在意她的生死?所以府衙官员只当做正常的自杀案件来处理,调来仵作验尸之后,就等着准备封卷结案。
只是这一验尸,却是发现了问题。
李如玉表面并无伤痕,其颈脖之处也只有一道勒痕,原本当是自杀才是,可是仵作验尸体后却才发现他内脏尽数碎裂。到底是死后造成还是死前造成,却是并未做详细的检验。
刑部的处理很简单,李如玉死了那宫中命案自也被算到她头上,只消那一纸口供,一个鲜活的掌印,而后她的尸体被抬出去,刑部就此结案。
南宫菁自然也是依然如是。
这两人的死可谓没有溅起多大的浪花,君倾城逃了这才是最大的事,那可是秦皇下旨捉拿的钦命要犯,可居然敢有人在天牢里劫囚?
那可真是胆子太大。
南宫景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容狄或是君惊澜所为,可是容狄与君倾城之间似乎并无甚瓜葛,之前容狄还拒了君倾城。以君惊澜在北宫之中对君倾城那极其恶劣的态席来看,显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除此之外还有他那位六皇弟?也不可能,即使君倾城怀着他的孩子,可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便真是男嗣又如何?以他的身份想要子嗣还不容易么?且南宫景修与韵妃一心觊觎帝位。
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蠢事?
“王爷,您看此事当如何处置?属下已派了大量的人手追查。可那些人过太厉害,除了现场我们找到这枚玉佩之外,并未找到其它的东西。”徐巍远脸色亦是很阴沉难看,谁能想到看守那么严密,居然还能让人给劫走?
钦命要犯被劫,他又主掌着刑部,自要负上头等看押不利的失职之罪。南宫景璃奉圣命主查此案,虽说其责重在刑部,与他自也是难以全逃干系。至少郡倾城若是逃掉了那自然是得将之抓回来。
否则这案子也便无法了结。
父皇那里也没法交待。
南宫景璃俊颜如常,他接过物证却是微微眯眼:“这枚玉佩本王曾见过,既然徐大人你说这是牢里现场刺客留下,那便随本王前去找这玉佩的主人询问清楚便是,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声音带着些许的低沉,看来这水当真是越搅越浑了。到底是南宫景修不舍得君倾城死,亦或是有人想要将这个罪名栽到他头上?
宸妃不像那般蠢的人应不会在这个时候有动作,说是他那位愚蠢的四皇弟倒还有可能,不过宸妃会应他如此做?他又哪来那么大的势力,可以如此闯天牢劫囚?
或者是另有其人?那人又是谁?
……
清幽的羊肠小道,绿叶红花交相辉映,高高的玉石台阶恍若直通仙境。看着天际尽头屹立的楼阙殿宇般的建筑,洛无忧神情有些恍然而诧异。
“兰若寺,郡王要带我来的地方是兰若寺?为什么会突然间想到要带我来这里?我记得郡王曾说参佛而不信佛的?”少女抬头直视男子,清幽的眸中似有什么在眸底闪烁。
这里的确是她想来的地方,只可惜回都之后一直被拌住了脚步,以致行程一再的被阻。原本想着过几日再来,却不想,今日他便带她来了。
是巧合?亦或是他已然知道了什么?
她一直知道他有猜到,可是却绝不可能知道这个,也绝不可能知道细节?是她哪里露出了马脚?会是在北宫之中地牢里的那一夜么?若真有露马脚,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一夜了。
只是若如此,不就代表当夜在地牢之中的不止有君惊澜?
还有他?
他是不是真的都听到了,也都知道了?
少女呼吸都微有急促,这几日她也的确是在考虑,是否应该该将那些事全都告诉他?这是她答应他的,终有一天,会在他们成亲前亲口告诉他,可是那些事如此的荒诞离奇,他会信么?
那些过往又是如此的不堪,要让她如何在他面前开口?
他又真的不会介意么?
容狄收回视线,看着自小怀中的少女眼底突闪而逝的惶恐,忽的将她搂紧笑道:“不是听说女儿家在成亲前都会很慌张,心静难宁,所以都喜欢来拜佛上香以求姻缘顺遂的么?而且本郡想这里或许有你牵挂的人。那日你来上香,其实本郡就在不远处。”
“郡王也在?所以你都看到了?”洛无忧眨了眨长睫回神问。
“那时本郡觉得很奇怪,齐风齐衍亦百般猜也猜不透。本郡虽不知那人是谁,但想来定是无忧心中在意之人。我们快成亲了,这样大的事我想你肯定希望能亲自告诉他。”
容狄点头轻声道:“否则本郡又怎么会带你来这里?而且,兰若寺的香火最是鼎盛和灵验。无忧,我们便一起去拜拜,到时候你就不用再担心了,走吧,本郡先带你上去。”
他的无忧也是惶恐的。
可是她的惶恐她从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便是他也一样。他能了解那种天地间唯自己是异数的感受,也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他能做的便是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让她一点点卸下心头所有的防备,也卸下那那所有的伪装。
至少在他面前,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洛无忧敛神笑了笑:“若是要想灵验,不是要先爬上这八十一阶天梯么?郡王该不会打算又要带着无忧飞上去吧?”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流,若真有诚心,佛祖又岂会拘泥于那些外在的形势?心诚则定然灵验,若心不诚做得再多亦为妄然,本郡与你诚意十足,神明自能分辨清楚,所以这台阶爬与不爬有何关系?”
清越的声音穿透清风,落进无忧的耳中,被男子紧揽在半空疾弛,她伸手也环着男子的腰,抬头看着男子那完美的脸面线条。不过眨眼之间两人便已上了那天阶,双脚亦再次跳踏在地面。
“说来却是无忧心思未能通彻,倒要多谢郡王的提点。”发丝还在轻轻的飘飞着,洛无忧脸上倒是带着几分释然,的确是如此,他说的对,倒是她一直未曾想开。
容狄替她捋了捋发丝,两人便一路进了大雄宝殿,这里里依如上次来一般没有半点的变化,殿宇绵延,宝相庄严,偶有幽幽钟声响起,一派古朴沉寂,厚重而肃穆。
两人穿过大雄宝殿,一路来到奉着香火牌位的偏殿之中,洛无忧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供台之上那供奉着的无字灵位。或许是本能,也或许是那无字灵位太过的与众不同,总是能让人一眼看到。
神台下还有着小师父正在讼经。
洛无忧上前,也轻轻的跪在了那蒲团前,看着那塑着金身的佛像,以及佛像前那块被置在供台上的灵位,静静的听着耳边梵音唱响,那无字灵位上却是仿佛出现了烨儿的脸。
只那稚嫩布满痛苦的有却是带着笑颜,洛无忧便自那般的看着,久久的定神凝望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终是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如今,她的烨儿终于当瞑目了。
所有害过他的人都死了,都被她一一的送去了地狱里,不管是直接害死他的洛仙儿,还是那个亲手放弃了他的南宫景煜,甚至包括那个与之有所牵连的宋德妃,他们全都死了。
通通都下了地狱。
她的烨儿自当瞑目了,他会重新投胎做人,这一世他定然会幸福的。烨儿,娘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些,来世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轻闭上眼帘,似有什么从那羽睫中倾落,落在唇边微咸亦泛着几许的苦涩,只少女的唇边却始终绽着一抹笑。
须倪睁开眼帘,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步出殿门:“我们走吧,既然来了郡王便再带随我去个地方可好?无忧素知这兰若寺的后山上有片枫树林,片片枫叶红如焰火,美丽绚烂至极,突然间有些想去看看!”
“好,那里的确是很美。”
容狄点头,那片红红的枫树林,诚如少女所说红的似火般妖冶,美得让人眩目,然再美,在男子心中却也美不过那一袭紫衣翩翩的倩影。看着少女的身姿在林中不停的飞旋起舞。
男子嘴角氤氲着浅笑,修长指间清幽的琴声亦是不停的流泄而出。眼神却是定定的望着那红红枫味间的少女,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划下,少女一个收势身子却是有些摇晃,下一瞬却是落在了男子的怀中。
男子声音满是担忧:“可是还有些头晕?”
“无事,只有一点点而已,且我知晓我一定不会摔倒,你一定会接住我的不是么?容狄,扶我去那边坐下吧。”洛无忧摇了摇头,到底是身子还有些弱有些逞强了。
片片枫叶在枝头燃烧如火,偶有清风拂过林间似乎也下起了一场火红色的雨,那红雨间,男子搂着少女,两人席地而坐,少女靠在男子怀中,望着蔚蓝的苍茫天际,看着天际云朵变幻游移,亦看着那枫林中,片片的枫叶凋零。
“容狄,你想不想听我说个故事?”
许久之后,洛无忧突的开口:“不过,这个故事可能有些长,或许会说很久很久,你一定有很多的疑惑吧?疑惑我为什么要杀南宫景煜,疑惑我为什么恨他?当然不止如此,还有武绍谦,我又为什么会恨他?诸如此类疑惑还有很多很多,想来你都应该觉得很奇怪吧?”
接连数个问句,少女清软的声音中却是带着丝丝的凄楚。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而这些其实她应该在更早的时候便应告诉他。
只是她却一直迟疑着,无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