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之内,横陈着一具尸体。
几名仵作正在为其验尸,堂内,还站着数名身穿官服的官员,看着堂中尸首,各各沉着脸,脸色青中带白,额头冷汗岑岑,竟有些不忍去看。
南宫景璃手而立,站在众人最前面,俊逸的脸庞更是阴鹜到了极致,负在背后的手也是微微的纂着,眼神落在那尸体之上,幽冷而晦暗,掀长的身身体里,寒气森森直往外冒。
一旁的南宫景皓脸色也是不太好,刚刚被父皇怒斥了一顿,心情怎么能好,他一心觉得君惊澜是个脓包,贪生怕死,可也没想他真的死啊?
偏偏他好死不死的,就跟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出了事,害他和璃皇兄被父皇好一顿臭骂,他死了,关他屁事啊?
堂中气氛极为压抑,就在此时有衙差来报:“王爷,升平县主求见。”
“洛无忧,皇兄,洛无忧她跑到刑部来干嘛?”南宫景皓有些错愕,南宫景璃也微有诧异,沉思了片刻,点头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洛无忧便在衙役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见过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平身吧。”
洛无忧见了礼,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直接问道:“王爷,这便是惊澜太子的尸体吗?可有确定其身份,是否真是君澜太子?”
地上的尸体一袭红色的袍子,与昨日君惊澜出行时所穿的衣物一模一样,但其脸上却布满了各种刀伤和擦伤,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因着衣衫是红色,那血迹却是并不是多明显。
看轮廓勉强可看出与君惊澜相似,却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洛无忧始终不相信,君惊澜会死。
所以第一时间便赶来刑部,想确认璃王所找到的尸首,到底是否君惊添澜本人,只是,这张脸被损毁近五成,根本无法确认。
一介臣女前来询问案情,多有不妥。
南宫景璃闻言,沉吟了片刻却还是答道:“应该是,他的衣物,身形与君惊澜的都是极为相似,随身还带着君惊澜太子令牌。”
太子令牌乃身份信物,代表着君惊澜的身份,就算再浑,君惊澜也不可能会随意将太子令牌遗失,而那令牌却出现在尸首身上。
他也曾怀疑这人不是君惊澜,可若不是,又如何解释这令牌的存在?
“那么,璃王殿下可曾询问过太子侍从,太子身上可还有其它的比较特殊的体怔,比如胎记,或可曾受过什么伤……”
洛无忧再问,即使如此,她依然不肯相信,不管是衣物还是身形都可以伪装,那令牌也可能是有人从君惊澜身上取下来,再放到尸体上面。
自她重生后,已有太多的事情改变!
可是,一直以来的大趋势却还是依照着历史的轨迹,在前进着。
战王凯旋,百花宴被迫中断,一切的一切,都像前世一般发展着,唯一不同的是,君惊澜出使了大秦,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南宫景璃看了一眼洛无忧,少女的话无一不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在怀疑,眼前的人,并不是君惊澜。
“已派人询问过,并没有。”
南宫景璃如是道:“县主对此事颇为关心,本王想知道,是何缘由?”的确是很关心,还亲自跑来刑部认尸体,洛无忧的举动,让他甚至是不解。
她与君惊澜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接连公开拒绝了君惊澜,可为何此刻,却如此关心这人到底是不是君惊澜?
“没什么……”
洛无忧瞥了一眼南宫景璃,道,“无忧有一不情之请,王爷若是有进展,可否派人通知一声无忧?”
南宫景璃蹙眉点了点头:“可以。”
“多谢王爷,请王爷允小女先行告退。”
原地,南宫景璃看着洛无忧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却是回荡着少女那奇怪的一瞥,那一眼,意味深长……
似乎,她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联想到她前之的问话,男子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挥手,南宫景璃招来了常远,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是,属下尊命。”
常远神色微有震惊,却在瞬间恢复如常。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领命而去。
……
洛无忧带着婢女出了刑部返回相府,一路上免不了听到一些下人在私底下议论,红锦当场就要发作,却被洛无忧出声制止。
幽幽众口难堵,就算堵得了相府里这些仆婢,又能堵得了这都城中万万千千的百姓之口么?
一路回到院落,剪秋便将齐嬷嬷来无忧阁的事禀报给了洛无忧,看着桌上那些拖盘,洛无忧还没揭开,就已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或许是前世经历,让她对鲜血血的味道,格外的敏感,伸手将那丝绢揭开,看着其中一只红木托盘中放置着的一只血淋淋的狍子。
“啊……”红锦惊叫出声。
“天啊,这齐嬷嬷太可恨了,怎可送这等污秽之物前来给小姐。”红锦怒不可揭,原本就因洛无忧身陷流言不满的她,此刻更是愤怒到了极点。
“剪秋,你怎么看?”洛无忧却是挑眉看向剪秋,轻声问道,脸色丝毫也没有因着那些血淋淋的东西而有丝毫变化。
山中野味,倒还真的是山中野味!
齐嬷嬷送来的东西很杂,有一些补品,还一些磨茹菌子,最最吸引人眼球的,无疑是这血淋淋的小狍子了。
剪秋沉吟了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道:“奴婢认为,齐嬷嬷此举有三重用意,一是挑衅,五小姐数次在小姐身上吃了亏,她送来这些东西,无疑是想向小姐宣战,其二是,是想扰乱小姐,一般大家小姐,看到这般血淋淋的东西,必会害怕惊恐,会因此而产生错误的判断。”
“其三,也是警告,或者说……”剪秋说到这里顿了顿。
“或者说她是在借此告诉本小姐,本小姐就像这盘中的狍子一般,只能任人宰割,她,是在借此,预意本小姐的下场。”
洛无忧笑着接过了话头,眸底生出一丝幽暗的戾气,如今看来,那些流言到底是从何处传来的,也是不言而喻了。
不愧是曾混迹宫中的老妖婆,手段倒是比洛仙儿高明了许多。
想利用流言毁了她的名声,杀人不见血,还不脏了自己的手,算盘倒是打得好,只可惜,她却不知,她从就不在乎什么名誉!
若真能坐实这克夫命硬的名声倒是好了。
只可惜,君惊澜出现之后,这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还真是有些可惜……
原本就不相信君惊澜真的死了的无忧,在见过那被毁了脸的尸首时,便更加的不相信了,就是不知,这真正的君惊澜去了哪里?
又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再出现?
“将东西收下去,命人剥了钝上,既然是人家一番好意,那我们,又岂能辜负。另外去依兰苑通知林妈妈和刘妈妈,给倚兰院的人下令,不许将此事告诉娘,谁若走露一丝风声,直接发卖。”
洛无忧声音有些幽冷:“再有,红锦安排我们的人,暗中打探君惊澜的下落。”
“小姐是怀疑,那那并不是惊澜太子?”
红锦诧异惊呼,洛无忧却只淡淡的道:“记得,暗中打探,不要让人发现,避开官兵,另外,让胡明找个人,混进行宫里去,君惊澜出事,行宫必会加强守卫,不用紧要的职位,只将容郡王与本县主私交甚密的消息散布进去即可。”
“是,小姐。”
红锦震惊的应声领命而去,剪秋与汤圆也思索着叫来弄墨等人,一起将桌上的东西拿了下去。
走到书桌前,洛无忧凝眉思索了片刻,正想提笔写一封信,屋中顿时多了一道声音:“这么久没见,你过得倒是越发的精彩了。”
洛无忧抬头,看着眼前已数日未出现的男子,淡然一笑:“再是精彩,也比不上楼主的逍遥自在,多日不见,楼主可还安好?”
不再是以前的剑拔弩张,两人竟是平心静气的谈起了天。
上官明月迈步到书桌前,看了一眼那桌上尚空白的宣纸道:“怎的,打算找人求救?那你打算找谁帮你,容郡王,柳随风,亦或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武候世子,少年将军?”
“楼主自以为是无忧肚里的蛔虫,竟这般了解无忧的想法?”
洛无忧放手中的狼毫,瞥了一眼上官明月,道:“楼主此来,不会就是为了调侃无忧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你觉得我来找你,还能因何事?”上官明月一双幽幽的眼瞳,直视洛无忧,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寒凉。
“楼主总不会是想要在这个时候杀了无忧,再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然后明日再在都城散布无忧不堪受名声受辱,上吊自杀的流言?”
“这倒的确是个好时机,也是个好办法。以楼主的手段也的确可以做得滴水不漏,让都府衙都查不出任何的端倪。”
洛无忧说着,挑眉看了看上官明月,:“不过,不管楼主此来是否为杀无忧而来,楼主应该不会忘记,我们之间,还有一场赌局?”
“你就是因此而有恃无恐?”上官明月顿了顿道:“不过,你未免放心的太早了点,你可知,江湖之中对本楼主的传言?”
洛无忧盈盈一笑道:“关于楼主的传言,无忧自是如雷贯耳的,江湖传言:楼主文韬武略,智谋无双,奇门阵甲,五行术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乃真正的旷世奇才!”
“更传言,楼主亦正亦邪,常年以血色漫珠沙华面具遮颜,神龙见首不见尾,还传言楼主武功奇高,深不可测,更是喜怒无常,手段狠辣,曾以一人之力,一夜之间,屠尽晋北三大世家满门八百二十六口人。”
顿了顿,洛无忧挑眉,定定的看向上官明月覆着面具的脸:“还有一传言,传言楼主俊美绝伦,乃天下第一美男子。这其它的无忧自是已然见识到了,就不知,楼主真颜,是否真的如世人所传传的那般呢?”
“你……想看?胆子倒是挺大的!”
上官明月长身玉立,看着洛无忧,曜石般耀眼的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只是,看过本公子真容的人,都得死,这样,你还想看么?”
“都死了么?”
洛无忧呢喃了一声道:“那无忧还真是奇怪,楼主这貌美如花的名声,到底又是如何传扬开来,为世人所知的。”
没有人看过,骗鬼呢,若真无人看过,那传言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