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很洛便为洛老夫人把完了脉,只道,老夫人是年纪太大,加上急火攻心,这才会晕倒过去,并无大碍,扎了针,又开了药,章太医,还是叮嘱了一番,老夫人到底年纪已大,最好不再受过多的刺激,否则的话,极易引起中风。

“多谢院正大人救我祖母一命,相府上下,感激不尽,待父亲大人回来,擎轩也定会如实禀报父亲。”洛擎轩说着,对着章太医行了一个大礼,又道:“只是,院正大人,不知我大妹妹情况如何?”

“原来,这位竟是相府的大小姐么?”章太医收好银针,抚了抚青须,这才道:“老夫人的情况倒是无甚大碍,只要多加调理便是,不过,大小姐的情况却是……”

“哎,大小姐体内沉苛郁结,本就感染风寒未愈,如今还身受重伤,病情来势汹汹,虽然老夫已为大小姐行针,舒缓郁结,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奏效的,而且,大小姐如今高烧不退,若是三日内高烧能退,自可保住一命,若高烧退不下去,便是老夫亦是回天乏术!”

“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府医不是说了,只要院正大人出手,小姐就会好起来的,怎么会,怎么就会回天乏术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可能呢……”

红锦整个人瘫倒在地,红肿的眼睛里,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口中亦兀自不停的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姐不可能会有事的,小姐她那么善良,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她?小少爷刚刚才出生,小姐又怎么会舍得舍心撇下她,撇下姨娘,小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路跪爬到章太医的面前,拽着太医的衣摆,声泪俱下,苦苦的哀求:“院正大人,院正大人,红锦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红锦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治好我家小姐,来生奴婢为您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是啊,院正大人,只要您能救救小姐,汤圆也愿为您做牛做牛做马,不,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汤圆也一定去,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红锦汤圆,不可对院正大人无礼。”洛擎轩眉宇微蹙,看了看红锦二人,喝斥了一声,双手抱拳一脸歉意的看着章太医,道:“这两名婢子向来与大妹妹感情极深,一时间悲伤,难以自控,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院正大人海涵。”

“无碍,本官明白,有此忠仆亦乃大小姐之幸。”章太医朝一脸歉意的少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只是,非本官不肯施救,实是,本官亦回天无术,一切都是天意难违啊!”

章明摇头,一脸惋惜。

红锦拽着的手,终是无力的松开,回头看着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如雪的人儿,只呜咽着,不停的流着眼泪……

少年脸上适时的浮现出一抹悲伤,看了看太医湿漉漉的长衫,强笑道:“大人衣衫尽湿,晚辈已命人准备好干净的衣物,还请院正大人移步更衣。”

“那就有劳大少爷了。”别说,他一身衣衫尽湿,还真是有些不舒服。

“院正大人客气,来人,带院正大人前去更衣。”

“是。院正大人请。”

旁边的小厮,立刻上前为其带路,章太医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着瘫倒在地的红锦,又道:“你们且好好照顾你们小姐吧,多用冷水替你们小姐冷敷,药也喂你们小姐喝,若是,若是万一,她高烧可退,你们可再来本官府邸,本官定会再来替大小姐诊治。”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个万一,会真的出现,却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章太医说完,跟随着带路的小厮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径自摇头,豪门深宅里,这样的事儿,他亦是司空见惯,所以,虽感叹,心中却无太大的感觉。

人各有命,他是太医,虽深谙杏林之术,却到底不是神仙,更无能力,可逆天改命!

如今,他更应该担心的,却是如何向璃王殿下交差。

……

宁心院西侧院落一角,净房,被数十名侍卫冒雨围了起来。

院落之中,十几个恭桶被抬了出来,几名侍卫一手掩鼻,一手伸入恭桶之内,正不断的摸找着,侍卫长左明,正站在他们旁边,不停的催促指挥着。

那一排一排的恭桶里,盛满了绸乎乎的黄黑之物,看得人极是恶心,再被不断翻搅,那熏天的臭气,更是传得老远。

南宫景璃与柳随风站在十米之外的长廊之上,两人手中拿着厚厚的丝绢捂住了口鼻,依然可以闻到那隐隐传来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儿。

“今日这相府,可真是热闹。”柳随风桃花眼微微眯着,因掩住了口鼻,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加之,雨水滴在房檐的声音,所以让人有些听不太清。

南宫景璃瞟了他一眼,眉峰微蹙:“这热闹,你看得倒是挺乐呵的?”

柳随风脑袋频点,是挺乐呵。

这千古难见的画面,能不让人乐呵吗?

估计,这时候,也就柳公子,还敢触王爷的霉头了,南宫景璃身后的两名青衣侍卫常远,常峰捂着嘴鼻,眼角抽蓄的想道。

雨水密密的从天空落下,屋檐口的雨水更是像小溪一样,往下流着,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氤氲着一层雾气,映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如果没有了那些士兵,没有了那些恭桶,也没有那些熏天臭气,这份景致,倒也是值得人欣赏的,飘渺的仿佛一副烟雨水墨画卷一般。

可惜啊,那美好的画卷,却被那些恭桶,生生给毁了。

“王爷。”洛秉书一路赶了过来,由于没有执伞,他浑身的衫袍都已湿了,发丝青须亦微微有些凌乱。

微风一吹,带着沁凉,透过溥溥的春衫,浸进内里,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南宫景璃看了他一眼,未曾言语,倒是柳随风,朝洛秉书拱了拱手,向他见礼,洛秉书颔首,蠕了蠕唇,站到了旁边,和两人一起等着。

平日里养尊处优相爷大人,何曾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若非仙儿胡闹,弄丢了令牌,他何至于一张老脸都丢到了璃王的面前,老夫人又何至于被生生的气昏过去。

还有洛无忧,那个丫头,若非她执意寻死觅活,以死相逼,不许搜院,闹得满府皆知,闹得连璃王也知道相府弄丢了御赐令牌。

这后面的事,又岂会发生……

“啊嚏……”

洛秉书打了个喷嚏,引来南宫景璃侧目:“相爷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否则,伤了身子,届时如何为父皇分忧。”

“……”

洛秉书正要回答,这时,侍卫长左明却走了过来,南宫景璃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也没再顾得上他,洛秉书则是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

眸光,却是更渐阴鹜。

“怎么样,郡主的令牌,你们到底找到了没有?摸了这么久的大便,总不至于什么都没摸到吧?”最先开口询问的不是南宫景璃,自然也不是洛秉书,那揶揄的口气,除了柳随风之外,还有谁会说得出来。

左明被那话咽得不轻,当着两尊大佛的面儿,却不敢反驳,索性,当作没听见。

“回王爷,十二个恭桶,属下已派人找遍了,并未找到令牌,不过,属下在旁边的草弄里找到了一块黑布,应该是包裹令牌用的。”

左明恭敬的将黑布呈给了南宫景璃。

那黑布被雨水浸湿,沾染了不少的泥沙,有些脏污,四角之上还有绑痕,南宫景璃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下,眸光微微一眯。

“真的什么都没找到?奇怪了,那小贼既盗走了令牌,又为何大费周张的将那穗子扔进恭桶,就算是想毁尸来迹,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干净?”柳随风神色间难掩讶异之色。

没想道,他不过一句打趣的笑,却说中了,可是,不应该啊,既然穗子都是在恭桶里找到的,那令牌理应也在恭桶之内才是啊?

“会不会,那小贼把令牌扔进了其它院儿里的恭桶?”柳随风猜测的说道:“要不要,让他们把整个相府的恭桶,全都掏一遍,说不定,就在其只一只恭桶里?”

柳随风话落,满院儿的侍卫,全都嘴角抽蓄,心中哀嚎遍野,不会吧,还掏?

天哪,这简直就是要人命啊,他们是侍卫,还是公主亲兵近卫,即不是洒扫的小厮,更不是相府专司倒夜香的。

王爷,咱能不能别掏了?

尤其是刚刚已经掏过的侍卫,好几个被熏得直翻白眼,此刻还未来得及去净手,被那样恶心巴拉的东西,粘在身上,感觉整个人都变臭了,差点没把自个儿给熏死。

“若全搜了,还是没有呢?你是不是会说,或许,是夜倒夜香的小厮,将那金牌连带着夜香,一起倒走了?”然后,让人再追查倒夜香的,去翻那夜香桶。

“嗯,这个也很有可能。相府这般大,人又这般多,夜香肯定是每天都要倒的,说不定,那小贼,昨天夜里,就把那令牌扔进了净桶,然后,被倒夜香的给拉走了。”柳随风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南宫景璃说的很有道理。

还有可能?

他不过是揶揄他的一句话,没想到,这厮,竟然还给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相爷,你怎么看?”南宫景璃转头看向洛秉书。

“王爷,金牌乃黄金铸造,依老臣想,若真是小贼盗走,是定不会将之丢在恭桶之内的。”洛秉书沉吟片刻道,金牌乃金子打造,若是在黑市找人溶掉,也值一笔不菲的钱财,所以,不管那人是别有用心,还是纯粹的贪财盗走,都不可能随意丢弃。

除非那人是为了恶作剧。

不管如何,金牌未在恭桶之内,对相府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随之问题也来了,那金牌到底去了哪里呢?

洛秉书眸中神色变幻,道:“还请王爷给老臣三日时间,老臣定会将御赐金牌寻回。”

“三天?”南宫景璃道:“好,本王就给相爷三日时间,若三日后,金牌不能寻回,本王,亦只能将此事禀报给父皇。”

“多谢王爷。”

三天,也就是说,如果洛丞相在三天内寻回金牌,此事,璃便会替他隐瞒下来吗?

可是,想要在三天内寻回也非一件易事。

柳随风玉扇轻轻拍击着手掌,桃花眼看向那一排排的恭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金牌不在恭桶之内,呵,那到底去了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