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瑶一字一字的说道,整个人,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静好是谁的孩子,她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过什么样的生活,至于你欺骗的那几年——”

顾新瑶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挑了一下眼皮,“如果你还想要静好的生活跟以前差别不大,那可以啊,去拼命赚钱,给她交学费,让她继续待在那个贵族学校,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

“……”

“或者,你可以去找她真正的父亲,让他供养你的静好。”

顾新瑶说的很平静,但是却字字扎心。

她知道,要让蒋子湄偿还三百多万的赔款,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就算她出去用身体卖钱,也不可能让静好继续读她的贵族学校了。

顾新瑶扯了一下唇角,“我知道,现在的静好,是你的心头肉,你甚至连让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都不愿意,那——当初我的多多,被你带走,我是什么样的绝望,你大概,能略懂一二了吧?”

“所以,你就是要这样报复我?利用静好报复我?”

蒋子湄用力咬着下唇,顾新瑶明显的看到,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的充血。

她知道,此刻的蒋子湄,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绝望。

只不过……这些绝望,跟她当初比起来,应该也只有一点点……

她身子一仰,靠在了床头:“是啊,我就是这样报复你的。”

“你——”

“跟你伤害多多比起来,我已经仁慈太多太多了。”顾新瑶轻声说道,“至于伤害,我下不了手啊。”

“你这是要毁了静好!”

“不——不是的。”顾新瑶摇摇头,“我是要毁了你。”

“……”

“只是想毁了你,而已。”

顾新瑶自己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些话来。

她要毁了蒋子湄。

彻彻底底的毁了她的一生,要她生不如死。

她对静好的内疚和终于发觉的爱,足以让她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她,去赚钱继续供她在好学校读书,而这一切,只是听起来容易罢了。

对于一个身败名裂又没有一丁点儿存款的人,谁能指望她还上三百万?

即便是还够了这些钱,还能指望她让自己的女儿过上上等生活?

这一切,都是对她的折磨。

这一切,足够让她日日夜夜,都身心俱疲。

这一切,都足够让她伤透了脑筋,生不如死!

只是,一想到她亲口把蒋子湄未来的生活一点一点的告诉她的时候,顾新瑶的心,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扯着痛了一下。

到底还是在心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对无辜的人狠下心来,到底还是会对那个贱人留有一丝同情!

不过……

罢了。

她不会再回头了。

正如慕锦阳所说,这一切,都是蒋子湄自己种下的果,不管是苦是甜,终究是,要她自己来尝。

想到这里,顾新瑶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卷卷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她扬起脑袋,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好了,蒋子湄,你走吧。”

“你让我进来,就是要让我痛苦,是不是?”

“恭喜你,答对了。”

全身紧绷着的神经,渐渐的松懈下来,顾新瑶也竟然感觉,自己累了。

接着,薄薄的只有一丁点儿血色的嘴唇,又缓缓的动了一下,“跟你费了太久的口舌,我好困,我要睡觉了,蒋子湄,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可是这时候的蒋子湄,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一动也不动。

顾新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闭着的眼睛,也依旧没有睁开。

她怕自己睁开眼睛,再次看到眼前的女人,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一次乱起来。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她有些慌,也有些乱。

她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变成那个她一点也不喜欢的人。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想起曾经那个受尽了苦难的自己。

整个病房,也在这一瞬间,安静的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半晌,蒋子湄沉重的脚步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接着,一声沉闷的病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新瑶缓缓睁开眼睛。

她有些想慕锦阳了。

即便不是一个人,可是这一刻,她蓦地感到了一丢丢的孤独。

与此同时,慕家老宅。

从家门走进去,慕锦阳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盯着电视的陈丽华。

已经很多遍了。

从新闻一播出,到现在已经近黄昏的时分,这个新闻,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静好还在医院,可是医药费,已经用完了。

今天早上,蒋子湄还问她要了些,她傻傻的,把手里能给的钱,全部都给了她。

谁知道,钱刚给出去没多久,新闻报道就来了。

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把陈丽华,彻底的给弄懵了。

慕锦阳就这样看着陈丽华略苍老的侧脸,没有说话。

这两天来,他发觉自己的母亲,是真的老了。

从那天大闹婚礼酿成大祸到现在,一贯在家里待不住的她,根本没有出过门。

好半天,她才缓缓的把脑袋转过来——

“阳阳,你是说……静好她……她不是……”

“嗯。”

慕锦阳点点头。

就算他跟母亲之间,有太多的矛盾,但是毕竟母子连心,在这一刻,看着苍老的,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她,慕锦阳的心,就蓦地扯着疼了一下。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陈丽华站起来的有些艰难。

“我……阳阳,怎么会……会这样……”

“妈,没事。”他往前跨了一步,来到陈丽华面前,有些生硬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我——”

慕锦阳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这几年来,他一直不在身边,蒋子湄把静好往学校一丢,也经常不管不顾。

只有她,他的母亲,对这个小孙女,倾注了最大的心血。

五年了,哪怕一只小猫小狗,都早就养出了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

陈丽华嘴唇颤抖了好半天,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