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再怎么装得深沉,对方不配合,那也无用。
“偷看了那么久,可有学到些东西?正好,三哥不在,我少了陪练,不若你我切磋一回,也省得你总私下找我麻烦!”淳于冉的语调仍是清清冷冷,好似没有起伏一般,却是听得韩铮一刹那间憋红了脸,心里真是羞躁难当。
偏生偷看被人逮了个正着,他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生生受了。
这回,淳于冉却没有等他应声,双臂如蛇,交替而上,已是顺着枪杆急拍而去。
韩铮双目骤睁,眼中惊色一闪而没,但反应过来已是极快地往后一个急退,手中长枪顺势往后一撤,刚好躲开了的淳于冉急拍而上的手,她的指尖与他后折的颈项不过隔了寸许。他双脚轻踏,长枪下垂,直划地数尺,才堪堪站稳。
淳于冉已旋身站定,嘴角轻勾,一贯平淡的面容之上难得的现出一丝可勉强称之为微笑的表情,“应变还算及时,不错。再来!”话落,她已神色一厉,而后变掌为拳,又再度赤手空拳攻了上去。
韩铮见她这一击,比方才更为迅捷,连忙挥枪来挡。
但淳于冉本就走的是灵巧的路数,那长枪在马上自然是克敌的利器,可是到了陆上,淳于冉又或侧身,或矮身,或顺着枪杆顺势一滚,皆是短兵相接,这长枪的长处发挥不出丁点儿,反倒成了处处掣肘,韩铮很快,胸口便吃了两记拳头,想必淳于冉刻意收了力,敲上去,并不算得疼,可敲在韩铮高傲的自尊之上,却是疼得厉害。
他很快反应过来,倒也并不眷恋,扔开手中长枪,一双肉掌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他日日躲在草丛中偷看,不得不承认淳于冉确实很强,她或许没有男人天生的孔武有力,但她的招式灵巧,且变化多端,出其不意,就连姚劲松这样的高手,而且只怕常与她交手,对她知之甚深之人也常在她手底下讨不了好去?遑论是他?
韩铮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知道淳于冉强,却直到真正交手,方知,她强成了这般。被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身灰土时,他才咬牙发觉,哪里还有什么自尊?他自以为高傲的自尊,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已是被狠狠踩在脚底下,践踏成了泥。
可是韩铮……竟连一个你打从心眼儿里都瞧不上的女人给打成这样,闪躲得狼狈,毫无招架之力,你也好意思!
“哎!这韩铮也是……手里还有兵器呢,竟也不是阿冉的对手。阿冉这么一次次地将韩铮踩在脚底下,这可怎么办呐?韩铮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比他强这么多的女子呢?”闻歌见了,不由叹息,她越看越是想不明白后来韩铮与阿冉是怎样相知相许的,莫不是后来韩铮的脑袋被驴踢了,所以不清醒了?还是……她借由那串铜铃,坠入迷梦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象,不是真的?
闻歌虽然从来不觉得女子一定要比男人弱,可她对男人的劣根性还是有那么点儿了解的。正常的男人是不会喜欢比自己强,而且还强了那么多的女子的!毕竟,对于男人来说,他们骨子里潜藏着天生的英雄主义,他们更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像一座山峰般坚实可靠,为他们心爱的女子遮风挡雨,而不是被告知,我比你强,我不需要你!
顾轻涯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眯眼微微笑,“有些事情,也没有绝对的。到底如何,冷暖自知。”
“这么不经打?我还以为,你好歹能多撑上一会儿。不是说,在烨京城中,陛下给你请了最好的师傅教你弓马骑射和拳脚么?还说,你是京城贵介子弟中的佼佼者,怎么如今看来,却不过尔尔?难不成……那些师傅教你的都是些花架子,看着好看而已?那些夸词……也只是因为你是韩铮……而已?”淳于冉居高临下望着韩铮,并未刻意的嘲讽,就连一双眼睛,也是平静一如往昔,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起伏,没有指责,没有讥讽,但偏偏就是这样,反而像是一根极尖锐的刺,狠狠扎在人的心上。
何况,韩铮本身就是个骨子里很是骄傲的人,乾帝将他捧在了手心里,让他被众人的交口称赞从小浇灌到大,他对韩定涛为了驻守,甚至不得陪在他们母子身边的军营、军队、士兵,都是打心眼儿里带着恨,当然,也看不起。当中,淳于冉在他看来,与他父亲有些不正当的关系,虽然如今看着是有些不太像,但却还是梗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所以,这番话由淳于冉口中说出,尤其是让她由这样一种表情,这样一种语气说出,韩铮才会更加受不了。
“阿冉这使的是激将法?”闻歌挑眉,不过想到韩铮的性子,她都为他痛,不要适得其反了才好。
说完这一席话,淳于冉站定原地,又淡淡望了韩铮片刻,然后,便是扭身,迈步而走。
韩铮脸上乍青乍白,足见内心情绪的波动。
闻歌见了摇摇头,啧啧道,“阿冉这一招够狠!”
“明日咱们再来!我终有一日,能打败你!”韩铮终究开了口,在淳于冉身后大声喊道,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也敲得胸腔阵阵闷疼。
淳于冉略略顿了下步子,片刻之后,淡淡回了一句,“三哥不在时,有你陪着练拳脚也不错。只是……但愿不要如今日这般弱了。”话落,便已是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去。
韩铮的胸腔极速地起伏着,死死咬着牙,才将因她最后一句话,又沸腾起来的怒意强行压了下去。
回过头,将方才扔在一边的那杆长枪捡起,握在了掌中,轻轻摩挲着那枪杆,韩铮沉凝着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双眼睛里的光沉溺在一片幽暗之中,让人难以分辨。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长枪已是挥舞起来,他竟是顾不得休整一会儿,便开始操练了起来。
“这么说,从明日开始,阿冉与韩铮每天早上,都要如今日这般独处咯?”闻歌的眼睛亮晶晶,语调也是兴奋莫名。
顾轻涯带着无奈,带着纵容,好笑地瞥她一眼,嘴角勾了两勾,“如你所愿。”
“太好了。”闻歌高兴得一拍手,要知道,自古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才容易出事儿,而且,这两人一见面就是大打出手的,那空气中的火药味儿,哪怕是捂着鼻子也能闻见,还不是一点就着?
如此一来,真是大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