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离忧不说话,虞子苏也不在意,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听她叫疼来的。

夜修冥站在虞子苏身后,安静地守着她。

大牢来传来离忧低低的抽气声,虞子苏虽然使不上力气,可对人体的穴位了如指掌,专门捡了痛觉发达的地方插,幽谷的刑司静静站在一旁,没有人说话。

离忧渐渐没有了声音,额头上冷汗一滴滴地落下来,睁大了眼睛望着虞子苏和夜修冥两个人,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来自虞子苏和夜修冥两个人的威压,她根本承受不起!

“你……噗!”离忧强撑着说了一个字,结果一下子喷出一口血,暗红色的血迹,沉闷的氛围,比受刑还要让人觉得压抑痛苦的沉默,让她终于坚持不下去,如同疯了一把笑出声。

“哈哈哈……好啊!好啊!没想到我离忧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虞子苏,你很好!”离忧气短地喘息道,空旷的大牢中传出她声音的回响声,明明她已经挣脱了那种逼仄的氛围,可她却没有一点的高兴。

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离忧发现,自己仍然受制于面前两个人的压制,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

哪怕她大笑,大吼,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占了一点优势。

烛火嗤响,虞子苏沉沉道:“我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她不是请求,也不是疑问,是平铺直述,表达自己的要求。

离忧停顿了一下,讥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你想要知道,我就会说……啊!”

又是一柄短刃狠狠插在了肩膀上,尖锐的疼痛比之刚刚要清楚粗暴得多,离忧一下子就叫出声来,哆嗦着伸手想要去捂住肩膀,却见虞子苏轻轻道:“来人,给她止血,别死了。”

“你!你这个魔鬼……啊!”又是穿刺的疼痛疯狂地用来,离忧尖叫出声,摆着头,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将虞子苏千刀万剐。

虞子苏一点一点擦拭了短刃上的血迹,虚弱的姿态看上去没有一点杀伤力,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无害的人,弄得离忧不敢说话。

她明白,虞子苏不想听她说废话,所以说一句,给她一刀。

“不会让你死。”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虞子苏勾起唇,轻笑了一下。

离忧却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炸一样,这样的经历,离忧只怕到死也忘不了,她终于屈服了。

“飞凤国有个规矩,太女之位能者居之,并无嫡幼之分,只要皇女满了十五岁,就有皇储的继承权。”离忧突然笑了一下,诡异地望了一眼虞子苏,那眼中,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讥嘲。

她突然停下,“你当真要听……啊!”

原本想要激一下虞子苏,哪知道虞子苏二话不说,又是一刀狠狠扎下去。离忧惨叫了一声,恨恨望向虞子苏,却见虞子苏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那一双和秦雯洛同样的杏眸,水灵灵地,却让人心神大震。

她再也不敢玩花样,狼狈地躺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见虞子苏不开口,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硬着头皮继续将当初的陈年旧事,一一道来。

飞凤国是四国中唯一的女尊国,为了保证飞凤国在四国间不落下乘,不被其余三国觊觎,每一任太女、女帝都是明争暗斗选出来的。

不仅仅涉及到朝堂、江湖、皇室,因为飞凤国和上古四大城西连城的关系,飞凤国的每一位皇储,从拥有继承权开始,就要和姐妹斗,和长老院斗,和世家斗。

因为你不去争,不去抢,就会死,比之一般的皇室还要残酷不近人情。但是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飞凤国女帝鲜少有王爷制衡的原因。

玉珆帝在位的时候,西连家进贡了一个旁支做男宠,那个时候男后张瑾已经不惑之年,为玉珆帝生了两个女儿,便是秦梅、秦安艳。

男宠叫西连嘉誉,因为玉珆帝执政年间并没有和西连家联姻,索性便提了他为妃,而后便怀上了一个女儿。作为玉珆帝最小的女儿,一下子就夺去了玉珆帝所有的注意力,赐名月。

张瑾和西连嘉誉在后宫争宠用尽手段,才又让玉珆帝生了秦雯洛。只是秦雯洛生性冷淡,并不同张瑾亲近,也不讨玉珆帝喜欢,张瑾便对这个女儿很是不满,也不怎么管。

要不是秦梅秦安艳已经懂事,在宫中护着,只怕秦雯洛都活不到成年。

等到秦雯洛及笄之后,皇女之间的争斗已经越演越烈,而秦雯洛卓越的能力也渐渐被玉珆帝发现。

玉珆帝虽然老了,可人不糊涂,尽管心底更加偏心让秦乐继位,但也不想明面上表达出来,免得被史官写成一个昏君。

好在秦乐手段不错,长老院的人差不多都偏向于她,索性玉珆帝便让几个女儿自己争斗,不时暗地里帮着秦乐,这样一来,秦乐在几个皇储中的势头也就不错。

玉珆帝发现秦雯洛对秦乐来说是个威胁之后,对秦雯洛不停地打压,只是越打压,秦雯洛的能力就越凸显,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支持秦雯洛成为太女。

正好那个时候宝藏之事风声迭起,玉珆帝顺势便将秦雯洛调离飞凤,结果不久之后就传出秦雯洛通敌叛国,和景国之人勾结。

玉珆帝和秦乐联手想要让秦雯洛死,结果秦雯洛离开飞凤国之时,不仅仅拉着玉珆帝同归于尽,还直接把秦乐所在的王府一把火烧了。

玉珆帝没有死成,拖着老命和自己的另外两个女儿斗了大半辈子,留下一个长老院和一大堆烂摊子。但是秦乐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岳王死后,我等将小主子送到了东陵的外家去。原本以为秦雯洛死了,哪知道居然还留下来一个你。”

离忧说到最后,前言不搭后语,阴测测笑着,对虞子苏道,“看吧,你还是个叛国贼的后代,景国的皇后娘娘,你对这个真相,还满意吗?”

虞子苏亮出凌的短刃,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面色毫无异样,可熟悉她的人都明白她内心的波涛汹涌,离忧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但大体上,她也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修冥一直守在她身后,看见她的样子,不着痕迹地靠她近了一点,将她冰凉的手心握紧了一些。

“小主子是公孙瓒?那他的外家应该是西连家才是。”虞子苏轻飘飘地问出自己的疑惑。岳王是秦乐,那小主子应该是公孙瓒了。

离忧没有看见虞子苏的情绪波动,不相信地死死盯着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发现虞子苏确实还是一如刚才的淡然,有些失望,撇了撇嘴。

“岳王虽然出身西连家,可西连家如今西连嘉应是家主,根本不可能好好照顾小主子。岳王的父亲是从公孙家出来的,再加上公孙止确实疼爱小主子,交给他再好不过了。”

离忧没有说的是,公孙止因为这个孙子脱离了公孙家和西连家,隐居在了景国,干起了老本行,慢慢地,才有了名气。

那个时候,飞凤国皇室和长老院,以及西连家都因为这件事情元气大伤。

要不是那时,景国的夜修冥还年少,在战场上拼杀,东陵的太子忙于建立自己的势力,暂时没有一统天下的能力,楚皇荒淫无道,不足为惧,只怕飞凤国根本不可能在四国之间好好站立到如今。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雯洛才逃离出东陵之后,在景国有了喘息的机会。

出来大牢的时候,虞子苏是被夜修冥抱着出来的,不仅仅是心累身体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和难受,原来她和老爷子之间,还隔着这样的恩怨,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平息差点害了孩子的怒火。

只是一想到以后和亲人只能做仇人,虞子苏微微垂下眼睫。

“夜修冥,你们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吗?”虞子苏低低道,抬起手覆上夜修冥冷峻的脸庞。

枯黄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白了,在风中飘荡着,没有了凌厉厚重威势的虞子苏,脸色惨白,显得格外脆弱。

“皇室没有亲情。”夜修冥用下巴蹭了一下虞子苏,宠溺无比地道:“但是我们之间有。苏儿,我不是父皇,不是玉珆帝,不是虞丞相,我是夜修冥,虞子苏的夜修冥。我们还有大宝小宝……”

自从婉妃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夜修冥就明白皇室没有亲情,也不会相信皇室之间有亲情,庆幸的是,他遇见了怀中的这个女人,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

“夜修冥,咱们就要大宝小宝两个宝吧。”虞子苏突然亲了他一下,轻轻的笑声响起,“不要女儿了……”

夜修冥愣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虞子苏这番动作,更是因为虞子苏的话,他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打消虞子苏想要再要一个女儿的念头,以免让她知道了自己不能有孕的事情,没想到虞子苏自己提了出来。

夜修冥自然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