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不仅仅是官洲和丰良,江淮,岐江各地在下雨的地方也派人去探探情况。看这雨的样子,就怕不只是引起发大水,还有引起山洪,泥石流……”

虞子苏想了想,又道。

早前得知可能要下很长的雨的时候,她就特地研究了景国这几十年来的雨水和地貌情况,事到临头却发现,其实她能够做的,相当有限。

夜文颐道:“七弟妹的意思是担心江淮等地也会出事?只怕不会吧。”

“江淮历来水乡,朝廷为了防止下雨涨水对当地的影响,特地派人经常修砌那边的堤坝水道,可以说,江淮是整个景国防水最好的城市之一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虞子苏轻轻道,“江淮现在是最不能出事的地方,别忘了景真和姜南笙他们还在江淮做事。”

景真要平息谣言,姜南笙要从那些富商手中拿到钱,不管是哪一个,现在都不能让江淮出事。

被虞子苏这样一提,夜文颐也想起来了,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我们做的准备可以减少损失才是……”

夜文颐心中想着这件事情,总觉得不安心,说完就先告辞离宫去安排去了。

虞子苏看见段王爷一副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想了想,在苏诺不赞同的目光中挥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下苏诺一个人在内殿帮忙。

“义父有话要跟子苏说?”虞子苏见段王爷迟迟不开口,便自己出声,直接问道。她有些猜测,或许段王爷找她,是因为前些日子苏诺担忧的那件事。

段王爷深深望着虞子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雯洛,而且变得越来越宠辱不惊了呢?

如果说一开始他看见虞子苏,还会想到她的眉眼和秦雯洛很相似,还会想着,这是雯洛的女儿,他一定要好好帮衬着这样的想法的话。

那么现在,他每次见到虞子苏,就会感觉到虞子苏深深的变化,从而打内心里不忍心这样的人才凋零,想要好好帮忙,看她最后能够走到何种模样。

段王爷后来想,可能从他心甘情愿从逍遥山水间圈禁入京都风云诡谲的权力中心,从他在景帝那老糊涂死了之后回到京都主持大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改变对虞子苏的态度了吧。

“义父?”虞子苏见段王爷只看着自己出神,忍不住轻轻提醒道。难道是她刚刚想错了?

段王爷回过神来,点头道:“嗯,本王确实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义父请讲。”虞子苏笑道,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轻柔优雅,却少了几分让人看不懂深浅的高深莫测,多了一丝丝和亲人在一起独有的温暖。

段王爷看着一边眼中对自己暗自戒备的苏诺,无奈苦笑一声,才叹声道:“子苏啊,前几日的事情,是义父做得冒进了。”

直到昨日被文颐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大肆搜捕的动作,让子苏的位置越发尴尬了。

虞子苏了然,段王爷果然想说的是那件事情。

其实早在苏诺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就已经发现了段王爷过激的举动,其实导致了她的处境更加的不妙。

只是她觉得,段王爷不会害她,也许只是因为她被刺杀的事情给吓到了。

更何况,流言这种东西,关于她的,还少吗?可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就像江淮出现的谣言一样,对她或许有影响,却不会真的影响到什么。

现如今朝堂上的官员都已经对她很信服,她只需要处理好政事,就已经尽到了自己该尽的责任。

“义父不必这么顺,子苏明白,义父其实都是为了子苏好。”虞子苏轻轻叹道:“更何况,义父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而已。”

段王爷心中越发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想想也是,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什么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本王有的时候在想,认你为义女,对你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以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段承德的义女’这样的名头来更上一层楼,反倒是因为本王的多此一举,遮住了原本就该属于你的光芒。”

“本王知道你被刺杀的时候,心里很难受,也很愧疚。”

“扪心自问,本王除了给你一个义女的名头,说是想要替雯洛好好照顾你,却发现并没有为你做些什么。”

“子苏啊,你知道吗?”

段王爷忽然仰头望天,漫天都是湿漉漉的雨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或许是天际乌压压的云朵,或许是雨中被打落在地的美人蕉。

“你不去争,不去抢,不招惹人,可是,也不能幸免于被人为难,受人恨骂,遭人刺杀,这就是皇城。”

“本王曾经无限憎恨这座城池,甚至希望他一夜之间覆灭,因为你的母亲,曾经也是被卷入权力风暴的无辜人。”

“本王不希望你走上你母亲的老路啊!”段王爷说到最后,忍不住沉沉叹息。

虞子苏身边的苏诺早就静静退了下去,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一对父女。

凤栖宫内的木檀香袅袅绕绕,一边消失一边出现,看上去是循环往复,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刚刚出现的白烟,和之前消散的白烟,已经不是同一个了。

“义父……”虞子苏看着眼前温文儒雅不过三十岁,正当有韵味的段王爷,轻轻笑了笑,尽量不让段王爷看出她的勉强。

“我不是母亲,夜修冥也不是西连嘉应,怎么可能走上母亲的老路。”

可是虞子苏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段王爷说得没错。

这就是皇城,你不犯人,人会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别人的眼中钉……

“唉……”回应虞子苏的,是段王爷沉沉的叹息。等到虞子苏从自己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段王爷已经离开了。

“娘娘,段王爷走之前看您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他让属下带话说,今日跟娘娘讲这些事情,只是希望日后娘娘凡事多为自己打算,并不是想让娘娘苦恼。”

“本宫知道,苏诺,你说……”

“子苏丫头?”虞子苏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道疑惑的声音。

随后湖涵就来禀, 太皇太后与太后过来了。等她刚刚收拾好情绪,就见太皇太后扶着老嬷嬷的手走了进来,太后跟随在一旁。

“皇祖母,太后娘娘。”虞子苏就着苏诺的手,给两个人行了晚辈礼。因为肚子比一般孕妇还要大的缘故,她起身时很是困难。

太皇太后不知道是见着了装作没有看见,还是真的没有意识到,都没有说什么。

等到虞子苏缓慢地行完了礼,太后才道:“刚刚看见段王爷了,子苏丫头虽然是皇后,可也要避免与外男接触才是。”

虞子苏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显然并不知道临泽公主已经去世的消息,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淡定,只一心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找自己的茬了。

虞子苏也不辩解段王爷其实是因为有事情要跟自己商量才进宫的。

而是含笑浅浅道:“京都谁人不知道,段王爷是子苏的义父,子苏想,众人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乱猜测吧。”

太后被虞子苏这话一噎,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说得好像她是糊涂透顶胡乱猜测的那个人似的。

太皇太后自从进来叫了虞子苏一句以后就没有再说话,她和蔼地看着虞子苏,十分慈祥地教导。

“子苏丫头啊,你母亲说得没错,后宫的女人啊,要懂得跟男人保持距离才是,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义父,可到底不是亲生父亲,难保别人不会嚼舌根头。”

后宫里的女人?太皇太后这是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啊。

明明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个人俱是不对劲,可为什么在禺山那边的人就是查不出来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呢?

说是中了蛊毒,可让青寻悄悄给两个人诊脉以后,却发现并不是。

莫非是有人跟两个人说了什么?禺山佛寺虽然不如白马寺在京都香火旺盛,可若是论起名气来,禺山比白马寺只高不底。

人来人往的,若是有人混进去了幽谷的人查不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子苏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挂上恰到好处的笑意道:“皇祖母的意思是……”她倒是想要看看,太皇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说出什么样好听的话来。

“以后你就在凤栖宫安心养胎便是了,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就交给给哀家跟你母亲便是。”

“若是想要见你义父,也让你母亲给你好好安排,到时候让你母亲或者是哀家陪在你身边,谅外面那些个最大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皇太后上前握着虞子苏的手,说得十分地温柔慈祥,一副为虞子苏好的样子。

可虞子苏却觉得心中微冷,太皇太后这是想要架空她干政的权力,从而自己干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