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大殿上再一次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景象,虽然端平帝和东陵商策不时提到联姻一事,都被夜修冥和虞子苏或直接或间接拒绝了。

天色渐晚,虞子苏便以身子乏力提前离席。也不知道是东陵商策故意的,还是事有凑巧,虞子苏刚刚离开,东陵商策便以不胜酒力告歉先行离开。

夜修冥看着东陵商策的背影和一同离开的东陵庆云,眸色渐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还在提联姻一事的端平帝道:“女帝可曾听说过疯离鸟?”

秦安艳和东陵商策的位置就在夜修冥下首一点点,所以夜修冥的话只有秦安艳以及离他不远的西连嘉应听见了。

秦安艳目光划过一丝异色,放下手中的杯子道:“愿闻其详。”

“传说上古东启时候,那女帝风沐泠发现了这种鸟,它以虹桥色彩为翎,以碧玉青瓷色做羽,身环祥瑞之光,眸含飘渺之色,栖居在万丈悬崖之上。当然,这种鸟儿最为奇异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

“它一生只会寻觅一位伴侣,若是伴侣不幸去世,便会疯魔,然后撞上悬崖,自杀而死。”

秦安艳一怔,喃喃道:“这鸟果真如其名。”疯离,疯离,若离便疯,若疯便死。

“哐当!”

是西连嘉应,一不小心打到了杯子。夜修冥望过去,正好瞧见了他眼里的狼狈之色,只见他有些失态地道:“抱歉,本家主……”后面的话却是呐呐停住了,许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夜修冥看了他一眼道:“无碍,西连家主若是觉得这酒还行,多饮几杯也可以的,这酒乃是朕当年从南疆带回来的姑苏酒,不醉人。”便将他的失态一语带过。

西连嘉应果真多喝了几杯,一边喝一边举起酒杯对有夜修冥道:“确实是好酒!明景帝,来,本家主敬你一杯!”说着,他便一饮而尽。

夜修冥把杯子一举,也一干而尽。

西连嘉应不知不觉将桌子上的酒全部喝完了,又让身边的宫婢去重新拿酒,夜修冥见端平帝没有说什么,也就挥手让人去拿。

这宴会上没有了苏儿,他看着文武百官各态,也觉得腻无趣。也幸好这些人不管在朝堂上怎么闹他独宠苏儿,在外使面前还是懂得国丑不可外扬,不曾多提此事。

“明景帝,你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疯离鸟吗?”西连嘉应仰头对夜修冥问道,他不相信真的会有疯离鸟,哪有那么多坚贞不渝始终如一的爱情,不管是人还是鸟,都不可能有。

“若是西连家主相信,便有。”夜修冥道:“西连家主,你醉了。”

“我没有。”西连嘉应又喝了一杯酒,平日里沉稳的男人眸子里尽是迷茫之色,也不知道到底醉了没有,他道:“陛下与娘娘的感情真叫人羡慕,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如此。”

就在夜修冥对他这番话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就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边的宫婢想要扶人,却被他挥开,“本家主不胜酒力,就先离席了。”说着,便深一步浅一步,却又稳稳当当地离开。

端平帝让他身边的侍卫去跟着,然后才对夜修冥道:“他心里苦,明景帝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再来谈谈那日所说的事情。”

“好。”夜修冥沉声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西连嘉应从席间出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御花园之中。今日大阴历十五,天气还算是不错,月光明亮,隐隐约约可见御花园之中的景色。

他抬头仔细一看,自己居然身处在一片梨园,无奈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景国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梨园。”

他身后的侍卫弯着腰接了一句道:“听说景国当年的婉妃,也就是明景帝的生母,最喜欢这梨花。景帝为了表示对她的宠爱,所以在这御花园栽种了许多的梨花。”

西连嘉应没有说话,伸手去摸树上嫩绿嫩绿的新叶。

叶子一片一片的,梨花却只有那么两三朵儿,更多的是花骨朵儿,有的也才绽开两三瓣花瓣。微风吹来,梨花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就要跌落枝头,却生生没有落。

西连嘉应心想道,这梨花啊,还真跟有的人一样,表面上娇弱不堪,实际上最是坚韧,从来不会折腰。

侍卫以为自家主子没有听他说话,却听见他突然道了一句:“没想到这景国父子喜欢人的方式都一样。”

侍卫听言,低下了头。自然是明白自家主子说的是那明景帝为帝后修建的牡丹杏庭园,今日东陵六公主跑去牡丹杏庭园偶遇明景帝一事,还是他禀告给自家主子的。

“就是不知道,这明景帝会不会步他父皇的后尘了。”

西连嘉应微微撇了撇嘴道:“走吧,起风了,我们也该回屋了。”夜修冥啊夜修冥,如今你对子苏信誓旦旦,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向你父皇对你母妃那样无能为力更是无情无心?

凤栖宫中,虞子苏刚刚回到寝殿之中,还没有坐下来,就听见苏诺道:“王妃,东陵六公主求见。”

虞子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眼睛,无奈道:“她又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东陵六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三番五次的来纠缠,话里话外都是她会嫁入景国联姻,明明她和夜修冥都明确表示了他们不会联姻,只不过这些人却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

“说是有要事相商。”苏诺也有些头疼,远来是客,本来应该好好待客,可按照自家王妃的性格,若是客不成客,便不会待客,一下子打出去就是了。

可是现在王爷独宠王妃,让那些想要趁着王爷登基劝谏王爷纳妃的人送不进来自己家的女儿,把气都撒在了王妃身上,巴不得王妃行错一步。

所以这东陵六公主虽然无礼了些,可是只要她没有做危害景国的事情,王妃就只能暂时让她蹦跶着。

“不见。”虞子苏想了想,她才刚刚出来,这人后脚就来求见,说不准就是又想要从自己这里入手说联姻的事情,拒绝道:“你就说我已经睡了。”她拿了个垫子,一下子躺在了椅子上,悠哉悠哉道。

看得苏诺抽了抽嘴角,这确实是已经睡了,“好。”

虞子苏知道苏诺的办事能力,所以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养神,想着是不是暂时将南宫颖调回来,不一会儿也来了睡意,只不过还没有等她放心地睡过去,就敏感地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

“是谁?”大殿之中响起轻盈的脚步声,来人似乎并没有隐藏的意思。

“是我。”温润有礼的声音淡淡响起,四周传来一阵清淡的梅花香,虞子苏听着这如同清泉一般纯净清淡的声音,仿佛能够看见来人脸上淡淡的笑意。

她皱了皱眉,睁开眼冷声道:“东陵太子,这么晚了,不去参加晚宴,来本宫这凤栖宫做什么?”

“孤自然是想要和子苏商量一件事情。”东陵商策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虞子苏的敌意,自然而然地在虞子苏前面的桌子上慢慢坐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慢慢道:“子苏不要对孤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吧。”

“好歹孤与子苏也算是至交好友。”东陵商策喝了一口茶道:“夜修冥对你倒是舍得,这里的茶,居然是北方雪顶上的闵玉茶,不错。”

虞子苏眉头皱得更深了,见苏诺还没有见来,便知道是被外面的人给拖住了。

在景国的皇宫都有如此势力,也不知道这东陵太子的真正实力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人目的是征伐天下,只希望现如今的东陵帝还能牵扯几分……

虞子苏想着想着,便失了神,居然把东陵商策一个大活人忽略了。

东陵商策不怒反喜,这才是他看上的女人,临危不乱,镇定自如,可是偏偏,这女人是别人的……“子苏?”

“太子殿下。”虞子苏回过神来,也没有一丝尴尬之色,将自己的处境想了想,知道这个人不会在景国皇宫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做什么之后,也就放下心来,言语之间更加镇定和坦然。

“本宫与殿下不过一面之缘,还请殿下自重。”虞子苏又道:“至于这闵玉茶,太子殿下若是喜欢,明日本宫便让夜修冥多送一点给太子殿下。”

“子苏何必跟孤如此疏离?”东陵商策语气颇为委屈道:“难不成子苏忘记了当初对孤的救命之恩。按照民间的话来说,救命之恩,当……”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虞子苏听东陵商策越说越不对劲,打断道:“本宫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的求生意志力高得吓人,才一时之间心软救了殿下。要知道,本宫现在很是后悔,若是早知道当初救下的梅痕公子是东陵国的太子殿下,本宫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最好让你就那样完蛋了。虞子苏心想着,一点也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谁知道自己救了个大白眼狼出来,还毁了一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