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苏回到风玉阁，让碧玺将连夫人送过来的衣裳拿过来自己看看，碧玺露出为难之色。

“去拿过来我看看吧，我只是想要知道，连夫人能在衣服上做什么功夫。”虞子苏淡淡一笑道。

果然不出虞子苏所料，等到碧玺拿来衣裳，全是些过时的样式和十分老气的花色。

虞子苏就知道，连夫人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自己，或者给自己下绊子，免得落下个苛待嫡女的名声，可是也绝对不会轻易就这么帮了自己。

若是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虞子苏，只怕还真的会像连夫人所期待的那样，傻傻地穿着衣服去参加百花宴，然后又给丞相府丢脸。

“小姐，这些衣服……怎么处置？”碧玺这些日子以来也长见了不少，见虞子苏的神色，便知道她早就知道这些衣服有问题，所以小声地问这些衣服想要怎么处置。毕竟是连夫人送过来的，不可能就这样丢掉吧？

虞子苏一见，就知道碧玺在想些什么，这丫头，骨子里还是害怕连夫人，所以才会采取保守的想法。

“百花宴上，我肯定不会穿这些衣服，所以这些衣服也是没用的，你就自己看看瞧不瞧得上，瞧得上就自己拿去穿便是，瞧不上就代替我赏给那些个丫鬟吧。”虞子苏淡淡道，仿佛这不过是一件极为普通的衣服。

碧玺愣了一下，想要告诉虞子苏这般做不好，可是看见虞子苏淡淡望过来的目光，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子苏又去于含章那里拿出府的府令。

“又要出府？”虞丞相正在书房之中整理宗卷，听见于含章来禀，不由得皱了皱眉，搁下狼毫笔，沉声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于含章目光一闪，果然如大小姐所料，听见自己的禀报，丞相会这般问，他低下头，沉声道：“说是出门置办百花宴的衣裳。”

“府中不是有夫人置办的吗？”虞丞相一听，觉得子苏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脸色就有些不好，声音也带了质问的味道，“难道没有给她置办？”

“大小姐将衣服赐给丫鬟了。”于含章实话道，不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虞丞相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道：“可是那衣服有问题？”

“是啊。”于含章点点头，垂下头，掩去脸上的异样和嘲讽。

他道：“老爷，不是属下偏颇大小姐，夫人这次做得实在是不对，她给大小姐置办的衣服，都是好几年前京都流行的样式了，要是大小姐穿出去，只怕又要丢丞相府的脸了。”

于含章说得十分的诚恳。

虞丞相敲了敲桌子，想起连氏最近的所作所为，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便道：“我知道了，你就给她府令吧。”翻了两本宗卷，见于含章还不走，他不解道：“怎么还不去？”再不去天就晚了。

于含章拱手行礼道，十分忐忑不安道：“这个……老爷，大小姐……”

“子苏又做什么了？”虞丞相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看来这几天，不单单是连氏，就连子苏，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明明就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怎么现在变得……

“不是……就是老爷，大小姐找属下借钱买衣裳，属下……”于含章十分为难道。

“混账！”虞丞相一听，瞬间就怒了，他将宗卷狠狠搁在桌子上，怒道：“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去将她给我找来！”虞丞相指着门口道。这个时候，什么内疚，什么惭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其实就如虞子苏当初所想的那样，虞丞相，其实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自己。

“老爷息怒！”于含章快速道：“老爷息怒，属下这就去找大小姐！”说罢，于含章也不给虞丞相再说话的机会，迅速地退出了书房，然后绕过廊桥，来到假山旁。

虞子苏就站在假山那里，见于含章走过来，便笑道：“怎么样？”

“幸不辱使命。”于含章含笑拱手道：“老爷请小姐过去。”这般的小姐，想必夫人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吧。

虞子苏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打量着于含章。

她从之前见到这个丞相府的于管家开始，就发现他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善意，而且从原主的记忆之中也能知道，当初原主能够在这丞相府里好好活下来，也多亏了于管家的暗中照顾。

今日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让于管家去做这件事情，哪知道于管家真的答应帮忙了，这下子，心中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小姐这般看属下做什么？”于含章被虞子苏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毛毛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那个小小的姑娘，如今的目光也变得如此逼仄难以招架。

虞子苏淡淡一笑。“于管家，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她不是忸怩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问出来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更何况，属下也没有照顾到小姐什么。”于含章一惊，不过也迅速掩去了脸上的异样，打着哈哈道。没有想到，小姐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异样了。

“小姐，属下真的……”

于含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虞子苏制止了。虞子苏淡淡笑道：“于管家，你先别急着辩解，先听我说。”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唤虞婉柔是‘二小姐’，然后自称‘我’，对我却自称‘属下’，称呼我为‘小姐’。”虞子苏轻轻笑着，声音不疾不徐，犹如一道轻柔的风缓缓拂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含章就是背上感受到一股子凉意，不由得挺了挺背。

虞子苏原本还不觉得，越说，越觉得有些意思，她也不急着去虞丞相那边了，勾唇一笑，声音骤冷，道：“你说吧，为什么。”

声音虽然十分的平静，但是仿佛含着千军万马的震慑之力，让于含章震了震，抬起了头。

在他的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裕辛苑被二小姐欺负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的小女孩了，也不是那个懦弱得连屋子也不敢出的少女。

四周静的连假山上的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于含章看着笑意盈盈，目光中却是含着冷意的女子，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小姐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虞子苏目光柔和，只是凑近了才能看得见冷意，她淡淡道：“就要看你告诉我什么了。”

于含章抿了抿唇，似乎想了一下，然后才道：“属下是小姐的娘留给小姐的，小姐日后有事，可以直接吩咐属下，属下已经是小姐的人了。”

于含章这最后一句话，让虞子苏“嗤”的一笑。“你才不是我的人！”这句话若是让夜修冥听见了，指不定又要闹腾了……虞子苏有些恶趣味的想。

于含章这才觉得自己这话出了问题，他脸色涨得通红，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

“呵呵，我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虞子苏笑道。

于含章这才恢复了脸色，声音没有了一贯的笑意，有些尴尬道：“小姐知道就好。我现在能够告诉小姐的，也就这些，小姐快点去书房吧，要不然，待会儿丞相会等急了。”

若是于含章不提醒，只怕虞子苏就给忘了，她点了点头，迅速向书房走过去。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她现在就得去要回自己的东西了。若是再晚下去，只怕今天就不能出门了。

“父亲，你找女儿什么事？”虞子苏早就知道虞丞相会发火，但是不知道的是等她刚刚走进屋子里，虞丞相就将手中的宗卷向自己砸了过来。她紧紧皱了皱眉，声音也淡了下来。

她就知道，虞丞相其实根本就不爱自己这个女儿。

“混账！你还有脸问！”虞丞相看着虞子苏这般淡淡无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看来，虞子苏的这般表现，就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虞丞相无法忍受的！

“不知道子苏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如此动怒？”虞子苏声音更加的冷了，连目光也是冷了。如果说原本对虞丞相还留有一丝期望的话，期望能够得到父爱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失望了。

虞丞相对待她的态度，从内疚再到现在的愤怒不顾一切，变化无常，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心底，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自己这个女儿。

虞子苏冷冷的目光让虞丞相怔了怔，随即更是大怒。

他站起身来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向于管家借钱，你一个女孩子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名声吗？子苏，男女授受不亲，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虞丞相的表情，又愤怒，又心痛，仿佛虞子苏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