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珑轩的皮肤触之如火,比一般的发烧要严重太多了。

安度远皱着眉头将手握在安珑轩的手腕上,把自己的玄力探入安珑轩体内经脉中。刚刚探入一点玄力,安度远就发出一声痛呼,猛地丢开了安珑轩的手。

那种炽热的温度,一照面就将他的玄力燃烧干净!他能够感受到安珑轩体内的温度比体表的温度要高出更多,换句话说,安珑轩现在体内就像是一个火炉,玄力和体内的经脉血肉都在徐徐燃烧。

这种温度之下,安珑轩的内脏和经脉已经没有可能幸免,这会儿绝对已经破败不堪。安度远能够从中感觉到大日紫曜真火的气息,知道这就是楚离月对于安珑轩的惩罚。可是安度远却没有办法去找楚离月算账,一个是因为安珑轩确实有取死之道,他屡屡冒犯一个藏珠修者,却还能保全性

命,已经是人家楚离月手下留情了;二则是他确实也感受到了安珑轩体内的大日紫曜真火虽然暴虐凌厉,可是却并不太具有强烈的侵略性。方才安度远探入其中的玄力一个照面就被焚烧成空,如果是一些行事霸道的强者,绝对会趁势就让留下的玄力反向回溯,侵入安度远的体内。天火无情,如果真的进了安度远体内,安度远也没有一点把握

能够抗衡,那么到时候他也只有躺下和安珑轩做伴了。

可见楚离月所言不假,她只是想给安珑轩一个惩罚而已。否则只需要稍微多一点玄力,安珑轩从内到位就会轰然成灰。

安度远头都大了,安珑轩是小事,可是祁昱骁是大事。楚离月这样做,显然还是想让安家和祁昱骁对上!

如果祁昱骁要给外甥报仇,让安家交出楚离月,安家该怎么办?如果让祁昱骁就这么公然插手他们安家内部事务,将一位有恩于自己家族的强者这样拱手送出,以后安家还怎么在祁云国立足?

可是如果不给祁昱骁面子,就等于选择站在楚离月的阵营里,就遂了楚离月的心愿,成功地让安家和祁昱骁对立了起来。

无论走哪条路,都是错!

看着躺在榻上满脸通红的安珑轩,安度远气不打一处来。

千错万错,都是安珑轩的错!

如果安珑轩不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楚离月从哪里找到这样的机会挑拨离间?安度远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只能派人去通知安宏南,让家主赶快过来。至于通知安慎远夫妇的人,虽然派出去了,却得到了安度远的小声叮嘱,让他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让安慎远和福昌公主来

得晚一些。

安宏南今日并不上朝,所以来得极快。听安度远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自己也试探着将玄力探入安珑轩体内检查,结果和安度远的遭遇并无区别,都是一个照面就被楚离月的大日紫曜真火将玄力烧成乌有。

“这该怎么办?”安度远儒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福昌公主那个性子……”虽然他并不惧怕福昌公主,但是福昌公主身份特殊,性格刁蛮,到时候胡搅蛮缠起来,真是不好应付,轻不得重不得。

安宏南目光锐利,神情凝重:“怎么办?自然是按照规矩来。”

他的个头并没有安度远高,但是说话却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让安度远恍然大悟。

“尊重事实,绝不虚饰。善者当奖,恶者当惩。”安宏南率先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不管是谁,都逃不过是非二字。”

安度远连连点头:“家主所言极是。”安家乃是史官世家,虽然一千五六百年前已经改变了传承,但是安家人的家规还是强调是非真假。

如今安珑轩犯了错,受到了被冒犯者的惩罚,安慎远和福昌公主也不免要受到教子不严的批评,这与被冒犯者是谁没有关系。错就是错。

福昌公主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安家就是安家的媳妇,就要受到安家家规的约束。

祁昱骁就算是要为福昌公主撑腰,也不敢公然在他们安家面前不讲道理。

安宏南和安度远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外,来给安珑轩诊治的大夫也已经到了。这是他们安家供奉的一位神医,非常擅长治疗修者的各种损伤。大夫入内检查了安珑轩,出来也不停摇头:“七公子体内的天火太过霸道,除非是能够用比它更加浑厚深沉的玄力将其压制,然后再一点点地梳理温养七公子的经脉内脏,才有希望治疗。否则如今根本无法

实施任何手段。”

安宏南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尽力而为吧。”

大夫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什么,福昌公主就从飞车上跳了下来,向着安宏南和安度远快步而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有点凌乱,看得出来一路上根本没来得及整理。

“家主,大长老!”福昌公主看着这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神色顿时慌乱起来,“轩儿呢?轩儿没事吧?”

安度远上前说了一句:“公主不要急,他在屋里……”还没说完,福昌公主就已经从他身边冲进了屋中。福昌公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榻上满脸通红、昏迷不醒、时不时发出痛苦呻吟声的安珑轩,她立刻扑上去摸了安珑轩的头和脉搏。触手一片火烫的感觉让她心急如焚,转脸对着大夫急声问道:“轩儿怎么样了

?他到底怎么了?”

大夫面色沉重:“七公子体内有一股极为霸道的火热玄力,不停地在他经脉内运转,将他的经脉、内脏、玄力全都烧毁。”

福昌公主一听就明白了,“火热玄力”、“极为霸道”,这一定是那个楚离月干的!

她顾不上追究责任,只是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领问道:“那么该如何救治?”

大夫苦笑着摇头:“只要这股玄力存在,不管什么药物都无法修复七公子体内的伤处。”天火万物俱焚,这下手的人显然是已经将天火控制到了极为精微的程度,才会将这个分寸把握到了精妙巅峰。

多一点天火,就会将安珑轩内脏焚毁,彻底烧死;少一点天火,就很容易让人压制,然后进行治疗。

可是现在,成珠修者压制不住天火,而天火又不会烧死安珑轩。

安珑轩只能成为一个废人,在痛苦中半死不活!这样的痛苦,简直比死都可怕。

福昌公主猛然回头看向安宏南、安度远:“家主,大长老,是不是那个楚离月干的?”

安度远点了点头:“轩儿在半路上拦住了楚家主,对其出言无礼,楚家主怒而出手,对他略施小惩。”福昌公主气得脸都红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安度远怒目而视:“大长老,我敬你是安家大长老,平素对你一直尊敬有加!可是你今天说的是什么话?轩儿被一个外人害成这样,你还说他‘出言无礼’,楚

离月只是‘略施小惩’?”

安度远苦笑了一声,他就知道只要涉及了安珑轩,跟福昌公主讲道理就是一件难事。

安宏南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福昌公主忍着心中的心痛和怒意,一双圆圆的眼睛冒着火光,瞪着安宏南。

就算是安家家主,今天也休想让她放过这个胆敢伤害她儿子的凶手!

安宏南在祁云国高居左丞相之位已经十几年,整个祁云国官场中有一多半官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他虽然还不如祁昱骁身上散发的威势浓烈,但是在福昌公主面前,他却是完全能够控制场面的。

即使是福昌公主一双眼睛中的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安宏南都没有任何触动,他只是十分平淡地说道:“安家子弟,触犯家规者,无论身份如何,都要接受家规惩罚。”

“安珑轩背后非议家族贵客,当面冒犯清白女眷,已经是行为不谨;更何况,他为了胁迫他人,竟然挟持安家族人;这些行为已经足以让他接受惩罚。”

安宏南目光沉沉如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强烈的情绪和威势,却让福昌公主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不知不觉地咽了下去。“更何况,楚家主的身份福昌你也知道,那是能够和摄政王大人比肩的强者。安珑轩先是狂言要纳其为妾,方才又堵在她必经之路上大放厥词,要她和帝君未婚夫退婚,嫁给他为妻,这样的行径,如果是遇

到摄政王大人,恐怕此刻你们一家三口已经全都陈尸当场!”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怒色:“甚至遇到那些把低阶修者当成蝼蚁的强者,我们安家全族被灭都是有可能的!”

这并非安宏南危言耸听,而是很多修者对待平民的态度,那么那些高阶修者眼中,低阶修者又和平民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事情,祁昱骁自己就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不得不说,楚离月毕竟是一个年轻姑娘,手段还是柔软了许多,连安珑轩都没有死,他们安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知道,安珑轩这样放肆的举动给安家带来了什么危险?”

福昌公主的脸色接连变化,从方才的怒意勃发变成了惊惶不甘:“家主大人是害怕了楚离月吗?”

她咬着嘴唇,看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儿子,心中的疼惜和愤怒终究是占了上风:“一个小丫头而已!你们安家人害怕,本公主却不怕她!”

福昌公主狠狠咬着牙,决定立刻就去请哥哥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哥哥是说过让自己不要招惹楚离月,可是没说过如果楚离月招惹了他们就让他们退让投降!福昌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会甘心看着他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