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清辉所言,这些事情如今和他们还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只需要袖手旁观,冷眼看笑话就行了——楚离月当然也没有忽视他所说的“如今”、“现在”,显然清辉认为在以后这些事情是会和他们产生联
系的。
否则他也不会最后意味深长地告诉桓左哲: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来找他。
既然清辉要卖这个关子,楚离月也只有笑一笑随他去了。
第二天楚离月就派人给桓云澈送了一个口信,告诉他,玉贵妃没有什么大碍,他只要等着就好了。
其实何止是没什么大碍,而是好像在执行什么宏大计划,就是不知道对桓云澈来说是祸是福。
桓云泽看着眼前的案卷,神色有些晦涩不明。
楚离月送来的是千年迷离空玉草,药力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很多。
因为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人手和配药,很快他就已经服下了第一丸丹药,同时也开始用汤药沐浴。不过是几天功夫,他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脸上血色渐渐显露出来,整个人越发显得俊逸不凡。
此时,桓云澈仍然还带着几分苍白的手指按在卷宗的页面上,看着羽林郎的记录:昨夜戌时三刻,楚家家主楚离月及黑袍男子与陛下于观天柱顶层会面……
羽林郎根本不知道楚离月和那个黑袍男子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进入了观天柱顶层的皇宫之中。
再看到之前的记录,晋王桓云澈匆忙拜访楚家家主,花厅久候楚家家主不至,怒摔茶具。
其实不用再看羽林郎的记录,他也能猜到他那个被玉贵妃抱在怀里养到现在的好弟弟是去干什么了。
有时候桓云泽真是佩服桓云澈的脸皮和心肠,都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情,人家没杀你还不是看在你姓桓的份上?到底是什么给了他那样神奇的自信,到了危急时刻居然还能腆着脸皮过去求助?
可是,偏偏楚离月还真的就答应了出手相助,否则她怎么会在当夜就潜入了皇宫之中呢?
就是不知道,楚离月是为了什么对桓云澈伸出援手的呢?
桓云泽只知道,如果是自己,就绝对不会这样做。哪怕桓云澈跪在地上磕头一百天一万天,也不可能让他心软半分。
那些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他离开他甚至背叛他出卖他的人,他这些年一个个都收拾完了。
虽然他已经没有了玄珠和修为,但他还是太子,还有羽林郎。想要一个人死,并不是只有亲身上阵去斩杀一种办法。楚离月比他好多了,她只是短暂地失去了玄珠,很快就重开玄窍,而且修为飙升。从她历来的表现来看,她可谓是恩仇分明,快意狠辣,从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哪怕是亲叔叔,她也照样将楚辙碎剐在父
母坟前。
这样的一个女人,桓云泽不认为她会对桓云澈有什么恻隐之心。
至于说余情未了这种可能,桓云泽根本就是嗤之以鼻,那简直是对楚离月的一种羞辱。九天之上的火凤会对地面上卑弱的锦鸡产生爱恋吗?
哪怕是锦鸡的羽毛再鲜艳,甚至还生长在皇宫内苑,对此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更何况,她身边已经有了那个黑袍男人,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么,是桓云澈给出了什么东西,才会让楚离月和那个黑袍男人一起出动,冒险到观天柱顶层来了呢?
他们和父皇又说了什么呢?
桓云泽的猜测很快就告一段落,因为他接到了桓左哲的宣召。
赶到乾道宫的时候,桓云泽的面色微变,从乾道宫内走出来的海河清手中竟然握着一枚令牌,凭着这枚令牌他们两人才能入内,这分明是乾道宫最高程度的警戒!
“海总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可还安康?”桓云泽目光警惕,低声问道。
海河清一直微微躬身,态度十分恭谨:“太子殿下不必担忧,陛下龙体安康,一切都还安好。”
桓云泽心头生疑,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将乾道宫的警戒提高到了最高?
当他走进内殿的时候,桓左哲确实安然无恙,而且面色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兴奋。当然,如果不是桓云泽和他如同平常父子一般相处多年,对他十分了解,也许还看不出来这种细微的不同。
当桓左哲将玉贵妃所说的一切都如实相告之后,桓云泽才恍然大悟。
他能够理解桓左哲的心情,桓左哲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得不到的东西,除了长生。
现在突然玉贵妃现身说法,说自己能够长生不老,就算是如桓左哲这样睿智的人,也无法不心动——万一要是真的呢?
桓云泽看着坐在宝座上的桓左哲,心中的万千话语都无法出口。
劝谏在这个时候是最愚蠢的做法。他的父皇比他更聪明更强大,难道不知道人族历史上有多少妄图长生最后却沦为笑柄的桓左哲吗?
桓左哲现在想听的不是长生不可能的话——桓云泽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父皇,这玉贵妃的话可靠吗?她这么容易就把这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吐露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轨意图?”
“朕也有此疑虑。”桓左哲很满意太子的反应,他最怀疑的也是这一点。
“朕猜想,也许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想要利用这一点达到某种目的。”桓左哲早就想过了,但是就算是知道这是诱饵,而且对方也许并没有掩饰这一点的意图,他还是无法抵抗对于这个诱饵的渴望。
他宁愿冒险尝试,看看能否从对方手中得到长生的方法。至于对方的目的,如果于他无害,桓左哲不介意给对方一点好处;如果想要做些超出他底线的事情,他也不介意将对方彻底灭杀。
对方正是抓准了他这种心理,才会用长生的希望来引诱他。
“父皇,玉贵妃说出了如何做才能长生不死吗?”桓云泽皱着眉头,“儿臣认为,还是需要慎重检测,免得中了他人的诡计。”
桓左哲点了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虽然他确实很期待长生成为可能,但是却也不能贸然用自己的性命拿去试验,“所以朕今日宣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桓云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这样的话,不如先将一些本该处死的死囚提出来,让玉贵妃说出她的办法,我们来测试一下可行与否,其他的再行讨论。”
其实桓左哲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他之所以将太子叫过来,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
虽然桓左哲本身的修为在玄元大陆之上,已经算是首屈一指,可是这世间既然有一个清辉那样深不可测的存在,就有可能有第二个和清辉差不多的强者。他并不敢妄自尊大。
万一他实力不如对方,又中了对方的暗算,好歹太子还能够主持国家大事,不至于使国家陷入混乱之中。
父子二人商议了一下,达成了一致后,就让人将玉贵妃宣召过来。
玉贵妃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群玉宫的警戒档次却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增强了。
玉贵妃如往常一般袅袅婷婷而来,脸上根本看不见一丝紧张,她向桓左哲和太子行礼之后,桓左哲就直接让她向太子讲解。“人,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有健康的肉身和完好的神魂,二者缺一不可。对于大部分修者来说,除非是因为战斗而死,他们的死亡往往是由于肉身的衰败不堪,已经无法继续运转,所以即使神魂强大,
也如同失去了灯油的火苗,不得不在风中熄灭。”
玉贵妃侃侃而谈,神情自信。
而她却不同,她的本身是玉石,只要不被人为砸碎焚毁,她的本身能千万年长存。
她的神魂随着修炼不断强大。
这样下去,时间越久她的存在反而越牢固,与人族的生存规律正好相反。
那么,对于人族的修者来说,如果想要永远活下去,首先,就要有一个永远不会衰败的身体,其次,就要有一个不断壮大、不断完美的神魂。
当初玄元大帝开启了修炼之路,其实就已经大大提高了人族的寿命,但是这种速度还是赶不上人族肉身腐坏的速度。
以桓左哲现在的修为来说,他的神魂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所缺的就是一个长盛不衰的肉身。
这样的话其实昨晚她就已经对桓左哲说过了,这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说服太子而已。
听了玉贵妃的话,太子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你总不会是想让父皇也找一块金石之类的物体寄托神魂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荒谬了。
虽然桓云泽不知道为什么玉贵妃能够从一块玉石开启神智,走上了与千千万万同类不同的道路。但是,既然桓左哲已经认可,想必是已经通过他的方式,核实了玉贵妃的存在方式是真的。
这确实是一件奇闻。
但这种道路适合玉贵妃,未必就适合人族修者,更未必适合桓左哲。
玉贵妃嫣然一笑:“当然不是。妾身认为,只要为陛下寻找一具永远不会老死的身躯,让陛下将神魂转入其中,问题就可以解决。那样的话,只要陛下修炼不辍,神魂不灭,基本上就等于长生不死了。”
桓云泽看着玉贵妃绝美的眉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会有永远不会老死的身躯吗?如果有的话,岂不就是说,有人已经能够长生不老了吗?
那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身躯拱手相让?
而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能够长生不老,必然经历了千百年的世事变幻,其实力和人生阅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难道玉贵妃就是想用这种办法,让天元帝国和这样的人为敌吗?